他本来是想，弄十几个温克族的勇士，跟他回京城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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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鹿，你欠我的，你记得吧？要不是有我李诚的草药，你早就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但我救了你的师傅，他是满人的大萨满吧，康熙派人……他吧？”甘鹿笑着，比划着中箭的动作。

那一箭是致命伤。

而她十二岁的生病是正常的，部落里这个年纪死的少男少女很多。那也让她再一次生起了想离开山林的想法。

“我和父亲都是汉人！”李诚一口否认。和以前一样。

甘鹿这一回却笑了：“……汉人，对，按理说，我没见过汉人。我们部落的人都没见过汉人。老山林里，有关汉人的传说都是好几百年前，明朝一位叫永乐皇帝的。”

李诚心想，对。

“但我很了解汉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汉人的诗，会怎么说呢？”甘鹿的眼睛，黑幽幽的，看着李诚，“你教教我。”

“……什么，什么？”他不是不会，但没反应过来，甘鹿她为什么知道？

“……我记得，妾发覆前额，折花门前剧。君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慢慢地，轻声背着诗句，眼神朦胧看着李诚，李诚却下意识在想，她不是在看她，她在望着天边的风。

雪里有一丝丝雪，风却是在嘶啸。

“那是江南的风景，江南是没有这样大的雪的……嗯，我以前是见过的……”

李诚被她的喃喃自语，被她黑幽幽的漠然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突然间，他想起了师傅临死前的话，那神态和甘鹿现在的一模一样，嘴里的声音也是这样缥缈不知从何处传来，师傅说：

“我看到了神明在白雾里，在老林子上空，在沿着也里额纳河，向前走……”

“我随着神明的指引，从京城走向这里，走向我们女真人起源的老山林，所以只有我活下来……康熙，康熙他下旨了，他不许八旗部民信萨满了，他只许宫里有萨满，其他的萨满全捉起来了?——！”

“康熙，他是恶灵！他让萨满们全都忘记神明，脱去萨满袍，砸烂了请神鼓，让他们不再与神明沟通，让他们变成普通人，他要挖我们女真人的根啊——！”

“只有我和你了，格里格桑，要报仇！不能让康熙活下去，他会毁掉我们女真人！他会毁掉女真人！”

李诚的脑海里疯狂地想着，要进京城，要用那一箭，用大萨满保护他替他挡下来的那一箭，插在康熙的胸口。

他要为女真人，为所有的女真人除掉恶灵！

没有自己部落的老山林习俗，没有萨满传承，女真人就不是女真人了。

一定是汉人下了恶咒，一定是汉人的恶灵附在了康熙的身上！他李诚——格里格桑，接替师傅，是正统的女真人大萨满。

他要保护女真人的传承，保护女真人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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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李诚一惊，清醒过来，因为他听到了甘鹿在唱歌。

她在唱部落里的老神曲。

这歌声，时断时续，风雪中他迷迷朦朦地看到，甘鹿把一块最华丽最轻盈的紫貂皮，放在肩膀上。

她一手拿起了腰间的面鼓，一手敲打着曲锤，她唱着萨满的巫歌，跳着舞步，向那辆贵人的马车迎了过去。

风在啸着，她也在旋转着，她的帽子还丢在地上的皮毛里，她甩动着一头长辫发，呕哑地唱着。

李诚能听懂温克人的巫歌，但这不是温克人的歌。

这是……野人女真的巫曲：

“月亮长在了柳树的树梢上。

月神停在了叶尖上。

老柳在渐渐地苏醒，

听到了从它门前走过的马蹄声。

老柳上的月神在问，勇士 ，你是什么人？你在寻找什么？

我们的祖先回答，神明，请告诉我山的那一边，世界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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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车还在摇晃中，富察家的大小姐常真在马车里，愣了愣。她似乎听到了什么？

“这……是歌声吗？”

还是从遥远的老林子里，吹来的，风的神灵的声音？

或者，有点像是，儿时在额娘的怀抱里，额娘哄她安睡时，唱着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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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常真诞生于某一年的隆冬大雪里。

母亲是建州右卫女真佐领家的老闺女，儿时还亲眼见过祖父带着部民们，骑马出老山林投奔了太祖爷，后来，她嫁了同样是全族投奔太祖爷的丈夫家族，富察氏。

刚生下大女儿时，看着棂窗外的雪，她想起了两个好听的字，常真。女儿的名字就叫了常真。

弟弟是常德。随了姐姐的常字。

可惜，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