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二(1 / 3)

接下来的是死者的儿子张恪,二十出头,坐在椅子上弓着背,低头看着手,手肘放在桌上。

“接到报案那天,6月1号上午,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还没起床。”张恪右手在抠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脸红了一下,“我一般都起的挺晚的。”

“31号晚上我在家里。……从发布会回去,大概七八点,之后没出去了。”

“我当时……我叫了个车。……他叫了个车。”

审讯员让他说清楚“他”是谁,张恪回答说是他父亲。对方随即问他之后做了什么。

“我就……就开始打游戏。”

“八九点开始到十二……一两点?……有几个碰到的人吧,但他们……我不知道,他们应该不在C市。”

“之后……之后我就睡了。”

问答的节奏不急不缓。裴右挑起眉毛:“他情绪挺稳定的啊。”

“被吓的。我听说他刚接电话来警局时,在门外站了二十分钟,方向都搞不清。缓了几小时,下午五点多才审。”

“这不挺好,”裴右嗤笑一声,“一没晕倒、二没崩溃、三没打砸闹事,还配合完成笔录,素质不错了。您又不是没看过我们一队审人的场面。”

“你觉得他其实很冷静?”

“我只是陈述事实。”裴右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叶局没再说什么,两人接着看。警员接着问,张恪抠着指甲,不知道是不是低着头的缘故,声音一直有点不清晰。和收拾得利落得体的母亲比,他的神态要黯淡不少,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整个过程就是审讯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许是对父亲的工作和人际关系了解不多,总共花的时间不长。

“他额头上有个伤口?”在屏幕上张恪转过头侧对着摄像头时,裴右突然出声。

“张恪有时会去玩玩车,他身上还有别的几处磕碰。”叶局答,“后面问的几个死者公司的人,说的确不时听董事长说起。”

“身上哪些位置?”

“手臂上有一些,额头上脸上也有几块,都挺久了。”

“但这块挺新?”

“他说是打游戏时没控制好动作,磕到柜沿上了。”

录像里审讯员刚好提到这个问题,张恪也这么回答了。

“他没去辨认尸体?”

“对。”

张恪的审讯很快结束了,后面是在事发前一周内接触过死者的人。裴右看着,有几个穿着统一的橙色外套,背后印着双手捧着箱子的徽标。

“这是他们的员工?”

“这家公司负责C市两个主要外送平台的劳务雇佣。”

“他们都和死者见过面?”

“发布会上有员工代表参加,这家公司每隔一个月都有惯例的视察,这次就和发布会合并在一起了,这几个是员工代表。”

裴右没再问什么了。不多久,一卷录像带就放完了,裴右起身把带子倒回开头,再放了一遍。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完后裴右收起档案,出门还给当值的警员。两个人并排走出浣北分局门口,下楼梯时裴右突然说:“今天分局长不在。”

“他外出了。”

“但您一同来了。”

“上一个案子是团伙抢劫,而且是多次作案,您也没有参与到办案过程中。”

叶局终于停下脚步。

“裴右。”他说,“省里来问了。”

“事主这家公司在C市的份额很大。经营多年,他们积了不少案子,之前都有人压下去了。”

“调查结果现在还没发布,媒体有很多猜测。其他几家竞争企业一直想有动作,都碰到阻力不了了之。省里关注这件事情,不仅是出于经济原因,这里面牵扯了很多方面。”

“我只是不清楚他们要什么。”

裴右看着他:“是要我们走个过场,还是要靠我们把什么人揪出来。”

叶局沉默了一会:“他们要真相。”

裴右站直了。

“你也看过尸体的照片,是否是自杀,你心里清楚。如果不查清来龙去脉,影响会很恶劣,浣北分局明白情况,他们会提供材料,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跟郑局或者其他几个副局提,甚至找廖局,只是……”

“这是个很棘手的案子,线索要靠挖、靠钓、要小心处理,你不能再像平时一样无所顾忌了。”

“明白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裴右的眼睛。后者低头,鞋子在地上规律地敲着,半晌,抬头。

“我能说不吗?”

叶局板着的脸裂出一个笑容。

“你是不是欠揍。”

“我还想睡个两天呢,也不知道谁喊我回来。”

“宇谦不合适做这个。”像是听出了他所想,叶局答道,“不只是我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