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13 何处伶仃(1 / 3)

罗酆山,酆都,罚恶司。

崔子珏的茶刚喝到一半,新任罚恶司司丞魏征就从内厅走了出来。他有些不屑地回头望了望,在崔子珏身边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香茗。

“这么快就审完了?”崔子珏淡淡道。

“根本无须审。”魏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老夫还未开口说什么,那两鬼犯就言无不尽,害怕得如丧考妣——自然了,教出这样的儿女,他父母怕是死了更干净些。”

崔子珏挑起眉毛,“所以……他招了些什么?”

“都是些凡世夫妻的琐事,污糟不堪,老夫不提也罢。”魏征不屑道地摆摆手。

崔子珏抬眼,声音里带上一丝锋芒:“我让你问的呢?”

魏征并不答话,又伸手给自己把茶斟满,半晌才扬眉道:“崔判,魏征初来乍到,酆都事务尚且不熟悉,倒是要跟你多请教。不过,溯罪审过,有恶必罚,我过了功过筹算称,被生死簿授了这个职,那便由不得他人来此处造次。”他又吞下一口茶,“便是判官也不得。”

崔子珏冷冷站起身来:“魏司丞,我不过让你多问几个问题,有何造次?”

魏征布满褶皱的眼角射出锐利的光线,“这二鬼不过是一对心怀怨怼的夫妻罢了,可你要我问的,桩桩件件,都事关北阴酆都君本尊行踪。崔判于酆都境内权势滔天,孟婆、无常、乃至九殿阎罗,皆为你的肱骨心腹,可谓是一仙之下,万鬼独尊。可你别忘了——这酆都的主人,终究是北阴酆都君。便是君上年少贪玩不问俗务,难道崔判以为自己就可挟威瞒上,乃至窥探主君一言一行?

黑雾腾起,染魄悄然出现在判官手中,崔子珏皮笑肉不笑:“魏司丞上任时日尚短,还未见得君上真容,却已如此忠心。”

魏征毫不畏惧:“在其位,谋其事,魏某既已在酆都享人间供奉,酆都君便是我的主君。纵使崔判手握酆都鬼众,难道魏某会怕你么。”

两人对视良久,只见烟雾消散,终是崔子珏收了染魄,轻声道:“罢了。也不知他配不配得上你这份忠心。”他眼中不再有敌意,真心真意地向魏征行礼一拜:“是我唐突了,魏司丞风骨,在下拜服。”

魏征不置可否,只从容地又饮下一杯茶。崔子珏继续道:“方才我所妄言,魏司丞忘了也罢,只是有一件要紧事。这名为盛辰的恶鬼原不过一介书生,纵使有怨气,作祟也不至于如此厉害,顷刻至他妻子死地,似是有高人相助。魏司丞可曾问他,谁曾施以援手么。”

“盛辰每日蹲守在舒如兰的宅子外,奈何门口有桃树和符咒,他不得进入。”魏征缓声道,“忽有一日他得遇高人,命他去寻奉安巷的裴七娘,道此女命格至阴,只要进门便可破除禁戒让他进入,又授了他作祟致人死地之法。那高人道,无需盛辰报答什么,只需在舒如兰临死前将一符纸放入其衣袍中便可。据他说,那高人绀色道袍,手执玉伞,自称……荒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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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有点手足无措地在裴棠的房间里打转——他刚刚把昏迷的裴棠抱进了她的卧房,轻轻放在床上并给她盖上了被子——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可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斗姆元君倒是常常给去离恨天伏魔的仙官们治伤,他只顾着躲在元君的偏殿里躲避遥阕来追他的功课,从没有学到过一丝关于医治的符术。

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响,小颜和小鹤扒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胆子比较大的小颜先开了口:“酆都君,这个,这夜深了,你待在七娘的房里怕是不合礼数……”

无念顿时一愣,接着大喜过望:“差点忘了还有你们两个!快来,你们的七娘受了伤,好好照顾她一下。”

小颜先是一惊:“受伤了,伤着哪儿了?”她幽幽飘动了两下却没进来,无念两步走上前去就想拉她进来,小颜却摆摆手:“我们不能进去。如今时辰已过子夜,阴气最盛,七娘若是昏迷不醒,我们这些鬼魂近身会折损她的阳寿的。入夜我们从不入室,只有白天才会呆在房里。”

无念听罢大失所望,小鹤却一直往屋内张望,疑惑道:“七娘受了什么伤?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别的倒没什么大碍。”

“应该是受了杖责,我看她背上有许多血迹和伤口……”无念话音未落,小鹤就失声道:“背上受伤,怎么让她仰卧着?”她很快想起面前的时候白日里差点收了她的北阴酆都君,瑟缩了两下小声道:“春日里还盖了厚被,这不是雪上加霜……得把七娘赶紧翻过来才好……”

无念倒是没把小鹤的僭越放在心上,赶紧跑回床边照做。灯火之下,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裴棠脸上尽是冷汗,凌乱的碎发被冷汗浸得丝丝缕缕地摊在额角,淡黄的衣衫上都是血污。苍白的小脸上眉头紧皱,想是在昏迷中也不好受,细嫩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床边。无念忍不住握起拳头来:“好狠毒的妇人……”

他起手唤出他山金剪,预备找斗姆元君来为裴棠医治,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