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16 采葑采菲(1 / 2)

高国公府门前一片混乱,无念跟着面露愠色的姜氏甫一下车,便看到一副略显滑稽的场景:有人在国公府门前的青色砖石上以锦缎铺出一片空地,上置桌椅花木摆设,正中更是放了一张华丽的软塌。软榻上躺着位放浪形骸的小公子,看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却满面酒色浪荡之气,一双丹凤眼雾气迷离,只端着只酒壶往口中灌。软塌一旁坐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姿容美艳,右眼下一颗小小泪痣别有一番风情,只是此刻神态尴尬,一双纤长的手似是无处安放,只不住抚摸琴面。无念只觉得那女子似是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怀缨!你这是要做什么!”姜氏怒道:“你便是和你父亲做对,怎可在府门前做出这等荒唐行径!”她急急扭头朝着女侍低声吩咐:“速速命人将这些劳什子撤了,把二公子扶回府去!”

那女侍得令急急往府里进去调人,姜氏正待离儿子近些劝解,那小公子又高声诵读起来:“……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他身旁那女子见姜氏过来,急急欲起身离去,却被他一把又拉回怀中动弹不得。姜氏直气得发抖:“怀缨!便是你心中有怨,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待你父亲请了家法出来,你还有命活么?”

高怀缨面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阿耶打便打吧,难道我会怕了么?怀缨心中所愿,所求,所想,父亲已夺了个干净,纵是把这条命拿去又算得了什么?”

姜氏气急泪流,待要狠狠教训教训儿子两句,当着这府门口的众目睽睽也说不出口来。此时女侍已带了一众仆僮出来,收摆设的收摆设拉人的拉人,那怀抱琵琶的女子似是如蒙大赦,在仆僮们将高怀缨扯开后起身便走。女侍匆匆过来扶住姜氏:“夫人,先回府吧,眼见着要下雨了。”

无念见状赶紧作揖告别:“夫人近日家中有事,在下……先告辞了。”

姜氏确是腾不出精力来招待他了,只微微叹气道:“过几日你再来吧。”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帮无念理了理衣领,温言道:“你该叫我姨母才是。”

无念原本心思已不在此处,闻言一愣,姜氏却已和女侍转身回府了。他站在原地微微恍惚,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起手捏了个隐身诀翻上屋檐,只须臾便在一处小巷里找到了刚才慌张离去的那个抱琵琶的女子。他此刻已然懒得遮掩,一个翻身跃下地来除了符术,只吓得那女子失声尖叫。

他轻轻松松捏了个诀把人制住,心道这几日因着裴棠免疫他的符术,都差点忘了他北阴酆都君摆弄个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那女子周身不能动,此刻抖得筛糠一般,颤声道:“这位郎君,饶命啊……”

无念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张妖艳的脸,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女子除了眼下那颗泪痣,和裴棠院中那名唤小颜的女鬼竟有七八分像,连衣着打扮都如出一辙,只是小颜那身素衣早被一身鲜血染红。无念存心想吓唬她审出些底细来,此刻故作阴沉桀桀笑道:“若是想活命,便看你能交代些什么了。”

“奴……奴冤枉啊!”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那高公子给了奴欢阁里的妈妈好大一笔银钱,只叫奴跟着他言听计从,奴也不想污了国公府的门楣啊……郎君饶命啊……”

“我可比那国公府心狠手黑,你若是不说实话,怕是比死还难受。”无念闲闲坐在旁边一个石狮子上,“你先说说,那高公子是谁,为何要叫你跟着他,又为何在自家门前做出这丢人现眼的事来?说详细些。”

那女子努力止住哽咽,勉强开口道:“那高公子是国公府二公子,是今年新晋的探花郎……”无念吃了一惊:“探花郎?是凡间那个三年一次的考校么?他竟能考得这般好?”

女子有些困惑地点点头:“是,奴怎敢骗大人,他是圣人钦点的探花郎,原本上个月便要授官的。可那时他家中发生了件难堪的事……”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无念不耐烦道:“大声些,我听不到。”

“我也是听妈妈说的,”那女子抬起头来,“原来高公子中探花之前便和平康坊的一个乐妓私定终身,此番高中,便想拿着功名叫那乐妓进府,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国公爷勃然大怒,先将高公子关了起来,过了几日……竟将那乐妓纳为了侍妾。”

无念:……什么玩意儿,人间真乱。

“那高公子解了禁足出来,发疯般地要见那乐妓,可国公爷却说,不愿为了一个妾室闹得父子不合,因而已将那乐妓杖毙了。”那女子又落下泪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我们这些贱籍女子本是归官家管束的,国公爷纳了她便是为了方便打杀。高公子自此便一蹶不振,日日沉迷于欢阁乐坊,破罐破摔,日日带着奴和国公爷闹不痛快,连圣人的授官朝会都没去。”

“他日日带着你,是因为你和那乐妓长得像么?”

“是。”那女子点点头,此刻已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听妈妈说,他寻了许多乐坊欢阁才找到我,接着便付了好大一笔银钱,只叫我按照他的要求装束行事。其实我根本不会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