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喝了几轮奶茶，穆喜阿木耶才露出了要离开的意思。米芽听不懂，但观察了大家的神色之后，也跟着站起来。但乔里潘星一手搂着鲁西西的狗头，一手拽着米芽的袍子，死活不想让她们走。

苏台和穆喜看着她大笑，语调昂扬地说了几句，乔里潘星高兴地撒了手。这晚，乔里潘星蹦蹦跳跳地跟着米芽她们回到了耶勒家的毡房。

毡房里只有一张矮塌，挤不下三个人。伏尔勘打开衣橱，抱了一张更大的厚毡毯，给她们铺在西边矮橱柜旁边。

米芽烧了一大壶水，兑了冰化出来的凉水，放到盆里，先给穆喜阿木耶洗漱。又烧了一壶，刚好又兑了两盆水。伏尔勘抱着水盆走出去，米芽和乔里潘星很快洗漱完，又在毡毯上铺上狍皮被褥，窝在里面说话。

米芽会的词汇有限，只能往外蹦些名词。乔里潘星说话也变成往外蹦词的样式，也不管语法和句式了。两人的手都没闲着，使劲儿比划着，像第二张嘴。她们

连蒙带猜，大概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鲁西西横在她们中间，懒懒地趴着，不知道是不是放羊跑累了。

乔里潘星指着矮柜上的东西，眼睛亮晶晶的。米芽也半跪起来，看到矮柜上立着的几个小娃娃。她白天都没注意到。

矮柜上立着几个羊毛做的娃娃，每个大概有她的巴掌大。中间是一个老年妇女，穿着褐色的袍子，腿边蹲着一条白色的小狗。旁边是穿着绿袍子的青年女子，她牵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孩子则牵着长长的绳，绳子连着一匹壮硕的马。

五个羊毛做的娃娃很精致，二人没上手碰。

老年女子应该是穆喜阿木耶，小孩子应该伏尔勘，小狗则是鲁西西。米芽猜那个青年女子是伏尔勘的阿木，可是毡房里却没有她的生活痕迹。她去哪里了呢？

身后忽然传来响动，门开了，但是顿了好一会儿，伏尔勘才从外面走进来。他背过去放好盆，看到垒好的其它盆，这才慢慢看过来。

他看到两个女孩围着羊毛毡娃娃，便转身向衣橱走去，从最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柳篮子，轻轻放到西边的毡毯上。他的篮子里放着好几团不同颜色的羊毛，下面垫着几根手掌长的无孔尖针，还有几根风干的细柳条。

米芽和乔里潘星围着篮子坐下，好奇地盯着那些工具。伏尔勘拿下羊毛毡娃娃，放到她们面前。她们这才敢用手去触摸上面精巧的衣服和五官。

乔里潘星一手举着老年女子和小孩子两个娃娃，问：“穆喜阿木耶伊得？伏尔勘伊得？”

伏尔勘手上编着红柳条，微笑着点头。

米芽把青年女子和马托在手心，学着乔里潘星的句式，问道：“伏尔勘，阿木伊得？”

伏尔勘的手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米芽的手心，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但眼睛里面流露出忧伤来。

伏尔勘不会说话。

但他接过羊毛毡娃娃，让女人和小孩骑在马上行走。忽然马疯跑起来，他左手的两个人掉下来，阿木护着孩子，而右手的马则踩在了阿木的身上。马跑走了，而阿木永远平躺在了地上。

米芽和乔里潘星都蹲在旁边，揪心地看完了整个故事。

伏尔勘不能说话，他讲故事也没有声音，但她们都听懂了里面的悲鸣。

伏尔勘将羊毛毡娃娃都放了回去，拿出编好的柳条，将肉色和紫色的羊毛往上缠绕，再用长针不断地在上面戳刺。羊毛变得紧实，贴着柳骨，变成生动的皮肉。在伏尔勘的巧手下，羊毛毡逐渐显露出一个小姑娘的样子来。

乔里潘星穿的是紫色的袍子，这个羊毛毡娃娃正是她的样子。

伏尔勘分给她们柳条，自己也拿起一根扭动扳折起来。这次变成了一个盘腿坐着的女孩，她穿着青绿色的长袍子，那是米芽的样子。

米芽喜不自禁地把玩起自己样子的羊毛毡娃娃。

伏尔勘瞧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快地做了几个简单的人架子出来。

他把米芽样子的娃娃平放到毡毯上，周围则躺着几个红柳条做的人架子，有一具则压在娃娃米芽的身上。穆喜阿木耶、伏尔勘和鲁西西样子的娃娃则在比较远的地方行走。突然，伏尔勘左手的白色小狗向着人架子们跑过去，接着她右手的穆喜阿木耶也追上去。一人一狗将娃娃米芽从人架子里翻出来，拉着她，三人一狗一起在路上走。

米芽怔怔地看完了伏尔勘用羊毛毡娃娃讲述关于她的故事。

看来在这个位面，她目前的身世还有些凄惨。不过能遇上好心的牧民将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康班诺（谢谢你），阿木耶。”

米芽转过头，对矮塌上整理布料的穆喜阿木耶道谢。阿木耶只是对她微笑，轻轻念叨了一句米芽听不懂的话，便又低头抚摸起手边草绿色的布料起来。

米芽搂着鲁西西毛绒绒的脖子，凑近她竖起的耳朵，轻轻说：“康班诺，鲁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