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陈方平从外面撩开车帘请他们下车。燕臻跳下马车,只见面前是一所灰瓦白墙的老宅子,宅邸前站了几个人,最中间的那个应当就是主人家,他约莫四十余岁,衣着虽简单朴素,但气质稳重,眉眼间透着儒雅之气。然而这样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看起来却格外憔悴,尽管他有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疲态。

“钟离大夫,好久不见,”他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又急切地转向燕臻,“这位就是燕姑娘吧,在下陈松泉,是这陈家庄的主人。听说燕姑娘出手除掉了长生宫,对我们镇上的百姓来说真是大义!”

待他看清燕臻的相貌年纪,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燕姑娘如此年轻却这般厉害,不知师承何派?”

燕臻道:“暂时没有什么师承,只是个散修。”

“散修也很不容易啊!”

钟离晖低声提醒:“陈老爷,进去说吧。”

陈松泉忙点头:“是是,姑娘请吧,宴席都已经备下了。”

……

宴席摆在陈家后花园的宴客厅,月上枝头,深苑微风,陈家的修葺虽算不得华丽,但花林山水独具匠心,也称得上典雅规整。

赴宴的都是白水镇上的乡绅,其中也有之前见过的里正,那里正看到燕臻忙起身行礼。

“姑娘,先前你说的醴泉村一事,我们已经找人去收尸了,醴泉村在册的一共二十三户,三十七人,尸体……总共三十二具,有几个常年也不在村中,我已想办法去告知他们了。唉,这些年长生宫造了多少孽,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若非姑娘侠肝义胆,青羊山一带早晚都会沦为他们的地盘,那时只怕更会民不聊生了。”

燕臻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那所谓的长生道人不过是一只成精的山蜥,只要齐心协力群起而攻,凡人之力亦可反抗,不至于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任他们□□践踏。但她也知道他们为何不敢,一旦见了血,触及到性命安危,又能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牺牲?更何况长生宫在镇上编布纸人来窥探言行,那些见识过他们阴毒手段的人为求自保只能对其愈发畏惧。

宴席一开始都欢声笑语,推杯助盏,酒过三巡,席上众人都有些醉意,有人喝着喝着竟哭了起来,边哭边痛斥长生宫的血债。

燕臻正低头仔仔细细给鱼剔刺,忽然听到身旁有人低声唤她,她一抬头就看到陈松泉端着酒杯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原先坐她旁边的钟离晖挪到了一边。

“燕姑娘,在下替白水镇的百姓敬姑娘一杯。”他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燕臻伤口未愈不能喝酒,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陈老爷是爽快人,明人不说暗话,有事直言就好。”

陈松泉默了一瞬,长叹一声:“不瞒姑娘,在下确有一事相求。”

燕臻便放下茶杯望着他。陈松泉一提到这件事,悲痛之情几乎要溢出双眼,他哀叹道:“我今年四十六,妻子早逝,膝下唯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外经商,不常回来,二女儿也已出嫁,去年随夫家搬去别地了,眼下只有一个小女儿,今年才过十七。

“三个月前附近镇子举办除夕灯会,小女在赏灯时失踪,下落不明,后来我收到一封信,说是合欢宗将我的真儿带走了,要……”

说到此处,陈松泉咬紧牙关,手攥成拳死死抵在桌沿,满怀愤怒和屈辱。他的手背青筋凸起,双眼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但他还是低声说了出来,一字一顿,声音艰涩:“他们说,真儿体质特殊,可作炉鼎助人修炼,要……要待功法大成之日,才能放她回家。”

“啪”的一声,燕臻猛地把筷子掷到地上,那动作大得把脚边的怀玉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陈松泉说完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一软,捂着脸哽咽道:“我的真儿……才十七岁,刚同人定了亲,却遭此横祸,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我……”

燕臻沉着脸不说话。

陈松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叹道:“姑娘,我也知道合欢宗是什么地方,炉鼎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只希望她能回来,哪怕她已被……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她是伤了残了,我都可以养她一辈子。姑娘侠义心肠,求您帮帮我,帮帮我女儿吧!”

燕臻确实很生气。合欢宗以前虽然是以阴阳双修为修炼之法,但讲究你情我愿互利互进,从来不会干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的阴损事,如今却已经强抢民女当炉鼎用了。

全端了全端了全端了全端了……

她满脑子都是把这种龌龊宗派全部剿灭的过激想法,脸色阴沉得吓人。比起长生宫这种本来就是邪门歪道,合欢宗倒是堕落得彻底。

钟离晖忍不住道:“燕姑娘……”

“你知道合欢宗在中原如今有多少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