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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发车间隔是三十分钟至四十分钟一趟,如果等满一次发车的间隔比起年轻人的步行快不到哪去,甚至还要慢一些,走到寺门也就三十多分钟。可是山路毕竟崎岖,更加耗费脚力,年纪稍长的香客自然愿意多等阵子。

“真由美!”

“嗯?”

“你这个行脚僧可随性哩,到处乱跑的嘛?”

“什么?你说什么呢。原来是你,总是没有好话讲呢。”

大岛厚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前两日他从寺里问到了真由美下山的讯息,打那以后他每日上山礼佛,期待着与真由美的会面。此种刻意,世上已没有第二个人知晓,甚至瞒过了他自己。

“我请了两天的假期,回家去看看呢。干吗我需要与你讲这些呢?真是的。”

“所以你知道今天的茶会祭,才特意回来参加的吗?”

“什么茶会哩?我可不知道。你是说寺里准备了茶会吗?我得去看看。”

“你这个人到底来躲逃些什么呢,法华寺的动向一点儿也不清楚哩。”

“警告你,可别惹我!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被糟糕的情绪影响。”

“行啦,行啦。我们一起去吧。摆渡车马上就来了。”

一幅差不多手掌大的画签是茶会祭的请柬,既可以留给游人作纪念又可以当作书签。请柬上涂画着浮世绘风格图案,一位身着和服的女子肩上披着斗篷,手里提着食篮逡行在通往尽头处富士山的田间。豆沙色的山体锐利地突起饶有几分北斋的风骨,而妇女的形态则有歌川贞秀的大家笔蕴。沿着道路伸展开的田野,又让人分不清是东洲斋写乐还是喜多川歌麿的风格,天空中的云朵,也有菱川师宣和铃木春信的气质捎带,完全分辨不出画派的感觉嘛。

影调的灰度极高,颜色也避免了热闹鲜艳。近年来不断有西方的美学家研究表明,正是浮世绘的风格启迪了法国的印象派诞生,哪怕恣意癫狂的梵高也是它的奴仆。但自江户时代以来,此种绘作连同茶道仪式一起就完全没有了进步,是值得庆幸还是该留作惋惜呢?

“ゆ”斋房的障子门全部敞开,外面对着一方禅院。院落不大,但修葺得十分工整。大休歇、大自在的盘松,葱郁又枯朽别致。奇特返于寻常的山石,经火山喷发淬炼的灰色花岗岩三五一组,叠加营造出平和舒缓的蕴意。而净明深远的白沙粒,细如缓流,宽如湍溪,僧侣施耙创造出云海、水流、江河等寂景。滑溜溜的石头毫无孔窍,遂无藓类蕨类植物的侵蚀,零星规则地呈现L形、M形、圆柱形、O形与龟背形,精巧地模仿出天与地的制式。

与自然平衡是东方的哲学,就连简朴也得以一览无遗,流畅不绝。难怪前人盘坐静观,留下了“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到窗前”“片石孤峰窥色相,清池皓月照禅心”此般深邃无俩的句落。

在纸拉窗内,估摸二十叠的大小。角落的水釜已经提前有人准备好了,只等待着法师茶道仪式的开始。想来坐在打开的障子门前,品茶参禅一定神清气爽,宛若新生儿降临凡尘。

原先的大金刚禅坐法会,门客与居士不乏西装、和服交错,但也因礼佛参拜的缘故缺失了品川高轮花海宴会的绚烂盛况。今日今辰,莫不输天皇莅临明治皇宫接见子民时的长龙景致。

人群中的江户款织服流动如画,太阳花案压在五棱格上的靛蓝大锦谱、像风吹散的火云又像烈火焰纹舞衣地紫、娉婷似翠如意的云鹤锦、斜体方形排比箍住的雏菊与四叶草金纹纱、仿佛盛夏海浪里斩断的水藻似的小葵锦、受几何图形切割的枫叶、云松、仙鹤组成的狩衣纹……

星野真由美痴醉地想象着自己小时候穿和服赶赴名古屋春日盛宴的过往,儿时斑驳的时光又熠熠生辉地闪烁在她的双目,顿时泛起了生机勃勃的涟漪。

“出来啦,出来啦!”隔着庭院观摩障门里即将操演茶道技艺的众人喊道。

“太棒了,终于能领教师傅的茶道技艺了。”

“看起来和尚的年纪不大嘛,长得倒是俊俏得很。”

“走得好慢哟,这是故意的吗?”

见得斋室内的师傅在人群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迈着窄小的步伐,每六步方才通过一块榻榻米,确凿得像是精美雕工的齿轮。他的缓慢移动,恍如海上固定的浮漂,似动犹静。

待师傅步行至水釜旁,他轻巧地跪坐,再将低系着的小环缔带里三对折的伏纱巾用两对折的方式取出。然后捏住垂坠着的伏纱巾的顶端一角,随之另一只手拿起它对面的布头进行清脆悦耳的尘打。这时人们轻微的交谈声也平息地恍若从世间消失。

众人的视线跟着师傅攥着伏纱巾的手指,一同牵引到他的膝旁,放置着三个盛茶的茶枣木盘。倏尔,师傅把食指夹住的伏纱巾回收向大腿表面,又从下向上叠合后掩进胸口的衣褶,像是艺妓用白雪描眉似的细擦轻抚,潜心致志地在取茶之时避免夹带了人间的杂尘。

画有□□的乐茶碗陶器,远观也可以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