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欢举着这顶帽子在眼前看了许久，亭子外面的光线照过来在她手上，好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霎时间，萧意欢心脏酸得不成样子。她抓着兜帽皱着眉捂住心口，慢慢在两人面前弯下腰来。

这可把挽媱和老婆婆吓坏了。

“殿下！”挽媱还以为是萧意欢身体不舒服，连忙扶着萧意欢坐下。

老婆婆站起来，看着萧意欢有些苍白的面色也是忧心忡忡。

她从确定萧意欢身份的那一刻起好似就成为一位长辈，激动万分又近乎温柔地注视这萧意欢，不见半点惧怕的神色。

见到萧意欢如此，她着急起来：“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可是不舒服啊？”

萧意欢喘了喘气，握着兜帽不肯松手：“本、我无碍，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她迅速眨了眨眼睛，散去里面的一层朦胧的水汽。

“你说你是她当年的侍女，那这些年，你出了宫后都在哪？”

“在旁边的怀宁县里，奴婢是怀宁人。”

老婆婆年纪大了，说话难免絮絮叨叨：“没嫁人，就在善堂里做事。我带着这箱主子留给您的东西等着呢，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算是等到了......”

萧意欢摩挲两下手里的兜帽：“你为何，现在会来找我？”

“陛下当年放奴婢出宫去，便不让奴婢回来。奴婢是孤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善堂的活计是当年王公公给奴婢安排的。”老婆婆继续道：“可就在前阵子立夏刚过，谷子长开一点的时候。诶，宫里来人了，叫我选个时候进京来，到无相宝寺这来等着。等着就能见您，他们终于让我见到主子的孩子了。”

话到此处，萧意欢可算是明白这是怎么一会事情了。原来是是皇帝把人送到她面前的。

这是做什么？认错后的弥补？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

萧意欢平静下来，她垂眼，瞧着那四个字：“这些衣服，都是来带给我的吗？”

“自然，这本来就是主子留给您的。奴婢保管这些年，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给您。”说着说着，老婆婆的眼泪滚出来：“原本奴婢还以为您过得好。可如今，陛下突然让奴婢来见您了，您面色又不好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啊？”

萧意欢闭上眼：“我无事。”

老婆婆看了她许久，轻声道：“奴婢老了，殿下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然主子在天有灵，见到殿下过得不好怕是会难过。”

挽媱瞧着萧意欢的脸色，在一旁开口道：“殿下没有大碍，您...可愿随殿下回府？”

“不了不了，我在善堂这么多年，住的很习惯，过得很好。”

老婆婆摇摇头，态度很坚决：“奴婢这趟来只是来瞧瞧殿下，再把主子留给您的东西给您。”

善堂是政府救济孤儿的地方，没有多少油水，日子怎么会好过。

但挽媱看出老婆婆说得是真心话，强把人留下来反而不好，便只是无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好。”

“你，”萧意欢缓过神，睁眼看老婆婆：“你现在就要回去？”

“是，善堂还有孩子要看顾。如今见着您了，奴婢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好，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萧意欢语气淡淡。

老婆婆温柔地看着她，这回没再反驳，应了一声好。随后，她转头看着亭子外的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

“主子怀您的时候，宫里请人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主子见了就让奴婢托人到无相宝寺来给您也拜一拜。”说着老婆婆有些惋惜：“可惜时候太久了，这布条风吹雨淋，新的代替旧的。奴婢找了一圈，没找到您的名字。所以昨天给您重新挂上了一条。”

萧意欢随着她的动作向外面看去，那些红布条摇摇晃晃，紧紧缠绕在繁华老树的枝干上。

其实她在无相宝寺里有长生碑，有日夜不绝的香火祈求神佛庇护。

可这么多年来，香火鼎盛，她依旧命途坎坷，日日过得不顺畅。原以为是上天没有对她怜悯半分，现在想来，这些长生碑文上写得虽然是萧意欢三个字，却是为当年皇后腹中死去的孩子所求，不是为她。

供错了人，香火又怎么会灵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