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1 / 4)

三五日不过眨眼而过,许奈何的满月宴也就到了日子。

这一日早早的,大家都已经忙碌起来。

许云深双亲早逝,周猗兰的母亲也在几年前病逝,如今算起来,有资格来为许奈何祝福的也就只剩下周猗兰的父亲周佑江一人。

周佑江这个老头脾气是不大好,言行举止也有些粗糙,但素来最是爱护妻女。如今妻子早已病逝,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更是爱惜,当初甫一得知女儿有喜,便是迫不及待的奔赴湖州要来看护女儿,本意是一直守着,但是不曾想平城出了乱子,赵森一人应付不来,周佑江才不得已返回平城,诸事缠身,未能再来。

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来了,自然是兴奋激动。其实是早就到了菡萏居住下,但是那时候周猗兰尚在月子里除了丈夫以外不能见外男,而且他又需要沐浴斋戒七日,所以一直到满月宴这天才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与孙女。

今天心情自然是激动万分,周佑江过了子时不久就起床梳洗准备,也早叫起徒弟赵森,踹他去帮忙。

面对许奈何的祈福礼,激动的不只是周佑江,初为人父母的许云深和周猗兰也是平静不下。

照规矩许云深是不能过来的,做父亲的今天要挨个为许家祠堂里供奉的长明灯添灯油。

许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到许云深这一辈,他是第十八位家主,前面的十七辈,林林总总,算上他和周猗兰的长明灯再加上十七位家主与十六位妻主,以及从前的五十一位嫡传弟子,共八十六盏长明灯,一盏一盏地添香,约莫着需要花费两个时辰,又是祈福礼这样不能轻视的大事,许云深自然是早早的起身便去了祠堂。

天空仍旧是漆黑的,夜幕之下,祠堂里燃着的八十六盏长明灯安静的散发出明明光亮,许云深领着来端香的孩子们到祠堂,一同跪在供桌前叩首,随后烧了共七七四十九篇祭祷文,许云深才站起身来拿了檀木勺从香炉里盛出一勺又一勺的香灰来,放进檀木匣子里。

许家用来供奉的香与寻常不同,由朱砂、朱彪、香叶、藏红花、麝香、珍珠等十几种材料研磨成木粉,后又加入加入藕丝、蓖麻油经历长达数月的搅拌制成香泥,再取柏树枝做香骨,方可制成。不止是用料珍贵,耗时冗长,过程步骤更是复杂繁琐,制成的香也自然是难得的宝物。这样的香燃烧后香灰仍旧不折不断,燃烧时气味沉静悠长,燃烧后的香灰为浅金红色,不粘不沾,不松不散,捧在手里便仿若流沙碎金一般,直到整支香都燃烧完毕才化入香炉中。

而且不止这香珍贵非常,又因为在这许家祠堂里受灵力熏陶,香灰也就有了祛邪除祟的好处。

在许家独有的满月仪式中有一项叫做引香,使用的便是是祠堂里的香灰,许家人相信只要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路上抛洒着香灰直到新生儿的居处,祖先的魂灵就可以顺着这条路来看这个新生的孩子,既是告慰先祖这个家族仍有新生,也是祈求列祖列宗保佑这个孩子。

待盛满了香灰,两个孩子就出了祠堂站到了周佑江的身边,许云深则是拿起长柄铜勺,慢慢地由上至下往长明灯中添进香油。

周佑江面朝明堂,在掌中凝起灵力,捧着香灰在手中,向地面一散,那香灰便如有灵性的散逸开来,若浮光掠金、静影沉璧,远远看去,就如缓缓展开的一条浅金红色星河,缓缓向着松花小筑延伸而去。

昨夜周猗兰早早的哄许奈何睡觉,今天也是早早的把许奈何折腾起来,许奈何惺忪着睡眼,朦胧里见人影绰绰,被人翻来覆去的换衣服包小被子,剩下的一点睡意也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睁开眼睛,就看见不只是周猗兰,连带着茱萸丁香面上都是喜气洋洋,许奈何再一看周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进来的,四处都摆满了东西,衣服首饰琳琅满目,许奈何就好奇的四处看,茱萸给她弄好,见她不哭不闹,又看见她一双眼睛全只顾着到处看,就把许奈何托在臂弯里。

周猗兰一身浅色衣衫端坐在梳妆镜前,丁香站在她身后,捧着如绸缎一样的头发,有条不紊巧手变换,就梳出精美的发髻,仔细固定好大致的形状,丁香就依次取过宝蓝色嵌金双钗、金色镂空步摇、浅蓝色云纹珠花等等为周猗兰戴上,看的许奈何眼花缭乱。最后取过蓝宝石嵌丝耳坠为周猗兰戴上,到此,这部分工作就算完成了。

丁香和周猗兰两人又在镜前仔细地端详许久,觉得实在是完美,已经是再无可挑剔的地方,便开始为周猗兰换衣裳。

今天是大日子,要穿的衣服当然是非常隆重,里三层,外三层,最里是洁白的里衣,逐渐向外由洁白到月白,再到最外层宝蓝色的大衫,层层叠叠,繁复华美。

丁香把袖子捋了又捋,一次又一次地拂去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然后周猗兰在丁香面前缓缓转了个圈,丁香攥着手,从发梢看到裙摆,仔仔细细,觉得再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主仆两人还是看向站在一旁的一大一小,茱萸赶紧再三点头夸赞:“完美极了!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