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聚雾散，贺北岛想了想，那是余晖。

梦里暴雨如注，最后，贺北岛见到一片墓园——尽管无法辨认，但贺北岛猜那就是墓园。她看到伫立着静默着的人群，看到所有人都浑身黑衣，还看到与他们相对而立的、短头发的，自己。

默哀——应该是默哀着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贺北岛的格格不入，站在最前面的左然却倏然抬起了头缓慢向前放置了一束花。站在他身后的，是林罂理。

但那实在不像是林罂理，林罂理没有墨绿色的头发，没有那样哀伤的神情。

贺北岛想，我是死了吗？如果死了，那么我现在又是谁呢？

未名市彻夜不眠，车辆川流不息。

一场雨下到第二天早上，赶早八的上班族一个个怨声载道。

雨大，出租车和私家车就多了，路面拥堵不堪，半天不动一下。

贺北岛在最拥挤的地段等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已经够她陪金世正跑到学校了。然而因为雨大，他们所乘的这辆出租被迫停在路中央。中间一面隔音玻璃阻挡，防止司机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隐私性还算不错。

金世正看上去心情倒还不错，她毕竟也不想上学，也无所谓于到底去不去学校，心里乐呵着，觉得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贺北岛合计着，就直接给她聊了聊去看看心理咨询的事情。

金世正表情僵硬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这件事，口吻轻快地将话题一转，抱怨起了学校课业繁重，班主任性格古怪招人烦。

贺北岛对她的班主任林方影还有印象，尤其知道他和金羽然的班主任朝文悦关系好，而朝文悦和诸岭又相当熟。毕竟是诸岭的学生，对于自己的老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这样的朋友，贺北岛还是很意外的。只不过她毕竟中途离开许久，好几年的时间发生什么都正常。

贺北岛问怎么了。

金世正吐槽林方影讲课之变态，说速度又快讲的又深。

育英高中一天实际上只有早八点到下午五点在上课，其余时间都被体育活动、艺术培养以及自习瓜分，住宿生的早晚自习就真的完全是自习，每个年级仅仅两个值班老师在办公室里。也正因此，每个老师必须在极少的时间里讲完自己要教授的内容。但文科无须担心，而数学老师和化学老师是两个脾气很好的老师，相当体谅学生，在讲到难度较大的部分时也会特意放慢速度，或者找其他时间来弥补。

然而林方影不会，林方影讲完了就是讲完了，除非等到专题复习、单元回顾或者高二下一轮复习，否则他不会停下来去给你把之前的内容过一遍，也不关心你懂没懂。

平心而论，林方影讲课水平也好，班级管理能力也罢，都是一顶一的。在他班上的学生，也大多适应了他的讲课方式，早早在课前做好预习，又或者课后排队去问。然而不巧的是，金世正并非传统好学生，而懒得要死。既不预习，也不可能课后去问，上课时间百分之五十都在放空和发呆，频频神游，还频频和林方影尴尬对视。每次对视之后，金世正都会被点起来，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又有宋薇海各种暗示，总能化险为夷。

但金世正自我感觉，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月考和林方影总要有一个把她干掉。

贺北岛笑笑对她道：“那要不要我去跟他反映一下呢？”

“不用！”金世正倒拒绝得很快，“我再看看吧。大不了就课后去问别人。”

贺北岛点头：“也行。”

交通终于疏通了一些，出租车继续前行。贺北岛靠着椅背，看了眼外面，出租车前的车辆也散的差不多，她扫了眼时间，应该不会迟到。

她说：“反正学业呢，是你自己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告诉我，我去帮你跟几个老师说。包括学校里遇到什么困难也是，急事打电话。我没接的话就是在工作或者有什么事，过会儿再打一个就行。不急的话就发信息。”

贺北岛一向豁达，更何况金世正也省心。这些东西无须她去多操心。

“好的好的，”金世正又捧着脸问，“对了，手机这个事情，你跟林方影…老师说过的吧？”

贺北岛点头：“说过。怎么了？”

金世正说：“金羽然手机被没收了，年级主任干的好事。”

“左然不知道？”

金世正耸肩：“金羽然好像没跟他说吧。不过他在校也用不到手机，所以没收就干脆没收了咯。”

贺北岛无意识地敲着身下的沙发垫：“你跟他说有什么事他也可以找你。”

她想起那个虽然比金世正要高但看上去比金世正还要瘦弱的男孩子，金色的短发长到耳后、苍白的皮肤和眼下不明显的黑眼圈，他们姐弟其实长得很相似，气质也很相似。哪怕只见过姐弟两个的其中一位，也能轻易想象出另一位的样子。

所以贺北岛在听说金世正有弟弟的时候，其实已经猜个七七八八了。只是还是惊异于金羽然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