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昧(1 / 6)

吾与汝说爱莲 连舜 3885 字 11个月前

“巳竹舞姬年龄最小也得有个十五了,咱就听听看看算咯,怎么挤得上。”

“万一呢……”

“万一?哈哈!她说万一——”

“噗!”

这起先,倒像是黏糊的粥沸腾后在锅里胀爆了一个泡,之后便像是哪个煮夫为了挽救残局舀了瓢水进去,反刺激了火热的锅沿,笑声此起彼伏。

好吵。

小人儿翻了个身,把头裹进被子里,可依稀有声:

“有甚解乏的没?”

“不如共看写志怪的话本子吧。”

“你不怕?”

“……多嘴什么,看便看了。”

“这可是最新出的,难得这次备选有闲。’

“……那农叟疾走田际,倏尔——蚊蚋纷沓迷眼,即倒地……”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接下来……”

随即又是一声不干脆的翻页,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打瞌睡的老媪抽动了机杼上的乱线。

把故事紧张处放在隔页,写书的老把戏了。

“其人以手相揉,不得,四下无人,寂寂夜也,嘶声力竭亦无益,待眼复开,”这九流说书人咽了下口水,“猩红怒张,筋爆可——”

“可怖!属实可怖!”像是续上那人的后半句,忙不迭的就有人吐出这句话来。

待她从那茧中探出头来,早看不见人头了,徒然有一本扔在不远处的书。

这满地的实心馒头,仿佛稍微露点馅儿就会沾到不洁似的。

此时的灯笼像个光杆司令杵在房间一隅,半掩的窗也传递着月亮已经歇息的消息……

连气也不想叹一口,她幽幽地开门出去。

逼仄之后的豁然开朗让清新的空气灌入她的颅腔,抬眼望去,夜间的红阁内还有零星灯光,直筒式的建筑结构还有顶头的莲花藻井在昏暗中都得到了统一,浑然如一只刨了瓤的甜瓜。

她抱住双肩,用脚试探上舞台,只是漫无目的地踱。

仰头哈出一口气,任由思绪在空旷的上空飘散摸索:

最小的也要十五,是吗?通常十一岁才允入阁,在四年里每年都得晋升,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这表面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可是在严苛筛选之下能保证每年不降级就已不易。

阴差阳错进入这里,本是为了避世,但她也时时刻刻地探出细小的触须企图搜罗外界的信息——在这个世上,还有她的最后一个亲人。

她不可能不想,她让自己陷进一切事务的洪流,哪怕本可以做一条连煎糊也不怕的咸鱼,可现实是那些都是无效麻痹。

你有过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吗?

对她来说,阿姐绝对算一个,她不知道自己追不追得上她,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遁入宫中,将是两个人的万劫不复。

有一口气压在她胸口,喘不过来,如果舜在就好了……

她闭上了眼,凉薄的风不晓得从哪里擦出来,裹挟了身子,等她终于舒出那口气,周遭阑珊灯光已不足以溜进眼皮,本想最后看一眼那斜进来的月光,一道白光一掠而过。

咕噜——那扇窗不是闲置房的吗。

她捶捶脑袋,拉紧了衣领往回房去,红绸早已被降下,满室淡淡的暗红。

将没心竹竿探进那油纸灯笼里,正欲一吹,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细碎的动静:

“莫吹!”

谁人探出了颗脑袋,微微皱着眉。

“你实在不行亮半盏。”

何来亮半盏之说,不过是剪去半截灯芯,让光弱些罢了。

也行。

终于滑进被窝,可闭上眼还是透着明,不晓得你是否也有过这种感觉,瞌睡已经爬满了脑子,可还是被那无形的钩爪搔得清醒也不是迷糊也不是。

戳戳。

侧边的人还未睡,“怎的。”

“昨日也是子夜才睡得,寅时无意被扰醒便再也睡不过去,再不睡,真遭不住了。”

“我无所谓光亮,她们也是怕,要不你用被掩下。”

能怎么办呢,用被子掩吧,防备着透过缝隙来的光线和气闷直接让她放弃挣扎。

等等吧。

等时间过去。

天晓得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觉得挺得身体愈发板直了。

都没声了,大抵可以了吧。

好的,睡着的都没被吵醒。

一瞬,屋子里终于归于黑暗。

捶了捶背躺回被窝,好好歇息吧。

还没来得及和周公共饮上一盏茶:

“你们睡着了吗?”熟悉的声音,不过压低了嗓子。

“唔。”

“呃?”

“我怕——”

“灯怎么熄了!”

“干嘛熄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