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空折枝(1 / 4)

吾与汝说爱莲 连舜 3168 字 11个月前

“还有气。”有谁这么说着,之后就听不见了。

大漠熬人,他从来没有感觉白昼是那样的长,在日头快当头的时候出发更是,他一直没敢打开水囊,不仅是怕打开了就禁不住往嘴里灌,而且也担心里头是别些个东西。

一路上就那么攥着。

浮动的空气把他的视线扭曲,好不容易瞧见了一点绿意,他脑子里却都是惶恐——莫非是海市蜃楼!沙漠里没有一根标杆,一株杂草,只有吞人力气的沙。

他只想活下去,就在他干渴至极的时候,想起了那碗白菜汤饼。

一切都是稀碎的,他只知道迈开腿,三步,两步,一步,所幸苍天悯人,逼近那绿洲的时候,居然实打实地一头磕在了实物上。

倒下的那一刻,他心头却也充满了恐惧,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就能更靠近阴影一点,可他没有丝毫力气蠕动,搁浅王八似的趴在地上,他怕,怕一倒下就起不来了,可身体回应他的只有沉睡。

本以为就此要一睡不醒了,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醒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他睡过的那些觉里,前所未有的舒坦的一次,力量充盈了身体,身上的残疤愈合得一如新生,他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的发梦,打开水囊却是满满当当的水,囊口艳艳浮光让他不由得仰头一看:

在数棵树木之间,头顶的那棵,到地前分明还透着绿意的那棵树,居然变成一具枯骨似的树干,像是被彻底吸干了精髓,他看着完全不像是被烈日炙烤过的平滑手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只是一直往那深林走去,或者说这片林子像是特意恭候他的绿毯,路中间会随风飘走的蓬草,随着深入变成了各种低矮的杂草,不变的却是中间的空间不宽不窄,始终留有两人的距离。

一路上他不时想起那棵枯树,总感觉和自己的异变有联系,而此时,手里的水囊对他依旧有着无穷的诱惑,但始终有一根弦绷在那里,他要回去,回去喝上陌都的水!

但是随着头顶的光逐渐缩小,这个森林就逐渐显现出它的与众不同来,没有虫鸟的声息,甚至没有石块的存在,仿佛这里的生灵只有树木和草,太静了,太静了……

他也不敢跑,怕体力再次耗尽,也不敢用这身体里突然出现的力量。

满目都是森森然,他只知道走着,一时间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只有他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大路上,可是一阵天旋地转又让他趔趄起来,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仅半走半爬了半里路就又轰地倒下。

……

嘀嗒

莲叶挂上了一滴露珠,在脉络间肆意而轻盈地徘徊,一阵清风袭来,簌簌透过叶隙柄缝,张张莲叶仿佛不胜酒力,醉在风间,倾泻交叠,丝缕余风得以暗送,蜷缩的幼荷叶点点寸寸,舒展开褶皱,啵,清脆而细腻的一响,被叶尖承接,这一滴一接好似两懵懂小儿串通偷摸着吃酒;

那天边的云丝远远的那么洁净,此刻也是好奇地凑了过来瞧,眼见着小脸儿泛黄了,转而又变起了脸,灰了,黑了,丝丝缕缕乌发欺下身来,每一口呼进的气都有变化,这会儿子还是清的,那会儿子就热了起来,这倒不是灼热,而是那种蒙蒙地发热,一口气接一口气要哈得你脊背发出汗来,就那么包围着你,让你杵着也不是,躲也不是,两眼巴巴地瞅着要变什么花样;

等这天幕都翻墨似的,自个儿也耐不住性子接着调皮了,倒是松了口肯送一点清风,这被熬成墨汁的一池水故作恼意,一阵一阵地撅嘴,一下让你瞧见,一下又在叶底下撩拨着莲叶秆子——这总不能不给个痛快了吧。

光打雷不下雨是假把势,光飘两滴雨水也不是个爽气的,这下雨滴来不及多试探,直直砸向这天的树叶,草花,势要把这一切浸润透,这池中的波澜再不得停歇,搅得莲叶四下飘摇,刚刚还在闭嘴赌气的幼叶这时也敞开了,任由雨水洗刷着骨髓,滑过筋络,如此张开又卷合,卷合又张开,哪有佯装顺从的余地,只有乖乖缴械。

这雨倒像是个顽童,一股子蛮劲,这你一牵我一引,便把气力好了个大半,那云也累着了,顺着风的劝阻,慢慢地把乌发捋开,再过一会儿子,如洗般的天幕又糊上了一片或浓或淡的云。

风摇着他的扇子,一下,一下,梳理起地上的一切,那莲叶的褶边舒展开,羞赧地显现里头的景致,风也不细看,在池中徘徊,好似轻吻万千——

嘀嗒。

一阵微弱的光破开了他的视线。

连舜是在沙畏延手里醒过来的,确切的来说是沙畏延拽着的草草边就的草席上醒过来的。

沙畏延那边的部队已是残兵,自然在回归大部队时被吸收,此刻巧了么不是,这老兵瞧见了被捡的连舜,先是一愣,继而又是满脸不可置信,但没人会为了一个伤兵而停歇,特别是这个时期出现在这的,要不是沙畏延认领,这半天不醒的连舜估计就被扔回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