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朕不由地愣在了原地——所以……父皇这“不靠谱”的毛病是祖传的？！那朕知道了，朕以后也生个儿子，待他及冠之时就抛下他，找父皇游山玩水去！

等等，朕方才又说的什么儿子……

不待朕回过神来，父皇的身影便早已消失在了卿相殿前，生怕朕不知道他有多迫不及待似的。

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朕却也是睡不着了，遂硬拉着秦钰给朕讲二十四年前的故事——秦钰：你有想过那时候我才几岁吗？！

不过秦家到底是秦家，蕃内蕃外就没有他们不清楚的人和事；秦钰也到底是秦钰，哪怕是八岁时候的皇家佚闻也略知七八——

“成武帝当年也是在昭文帝23岁的时候便借口历练新帝，游山玩水去了，不过那时候天下安定也有段时间了，太平盛世，你父皇只要做个守成的明君就好了，要不然也不会史称昭文。而你呢，运气不大好，摊上了一个野心极大的皇伯，难免得受一番嗟磨。不过好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放心，以后便会好起来了……”

哼，秦相的话要是能信的话，朕这些年也不至于活得那么不明不白了——还记得雍亲王起兵谋逆之前的那三年“太平盛世”，朕不一样还是得每天起早贪黑，和群臣斗智斗勇，被各种水患、蝗灾、贪墨案搞得日夜不得安宁？！

罢了，有些事情想也无用，该来的始终躲不掉。不知不觉已经是四更天了，朕该起了——

“不必着急，皇上今日可以多睡会儿。”秦钰把朕重新按回床上道。

朕没听错吧，每天恨不得朕三更就起的秦相今日居然允许朕睡懒觉了！？当朕还在大为不解的时候，秦钰便又道——

“皇上忘了？年下封印，今天休沐……”

好嘛，果然是朕想太多了！不过这人一旦要是养成了“勤政”的习惯，突然叫朕不必早起，朕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罢了，朕去看看二哥……还有九弟，他年纪尚小，那日受了惊，朕不放心。”

“他及冠了，不小了。”秦钰睨了朕一眼，淡淡道。

是啊，不知不觉连朕最小的九弟都已经是及冠之年了，一切光景恍如隔世。此刻，朕不禁会想：他还是那个需要他阿卿姐姐保护的小阿修吗？

显然不是，朕这厢还没来得及去找他呢，他这头便已经急着来见朕了——

“皇姐，我要去淆关！”阿修开门见山道。

“你想好了？边关苦寒，别一时兴起……”朕呆望着他讷讷道。

“我想好了，真的！阿卿姐姐，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当你的大将军的！”阿修目光坚定道。那眼神，有一瞬间朕竟觉得有些陌生。

“让他去吧，南陈郡王终究也是要坐镇一方的。”秦钰悠悠开口道。

“阿修，你执意要去，朕不拦，但他日若是因为受不了苦而要回来，朕也不允——我顾家儿郎言出必行，绝不半途而废！”朕低头略思索一番，严肃道。

“臣弟今日便在此立誓，愿为皇上镇国大将军，驻一方须臾莫犯，守天下永世无侵，若违此誓，今生无颜再见皇上，死后亦不葬入皇陵，以免祖宗蒙羞！”阿修撩起衣袍，单膝跪地，向朕抱拳铿锵道。

从小到大，朕就没见过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况且，朕也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一直将他护得太好，他便永远也无法成长，九弟日后也是需要自己去独当一面的。

送走了阿修，朕不禁有些感慨，也有些心烦意乱，便径自在院中舞起了剑。

而一旁的秦钰便就这样抱臂而立，于廊下极目远望，一袭墨衣迎风飘扬——掩得下熊熊心火，也掀得起浩浩风波。

若是一切苦难都可如风般被一剑挥断，人世间便再不会有这许多的离愁别绪。只是天下从无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