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舌(2 / 2)

罗韬走近仔细一瞧,才发现犯人是个哑巴,怪不得连叫唤都不会。

他顿时满脸的为难害怕,求告道:“实在是大意了,还请白佥事原谅我这一回,别往指挥使那儿报……”

好在这犯人本就不会说话,否则要是最后一份供词都没出来,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

“自己去惩戒堂领罚。”

白听容言简意赅,但也没提是否会上报,“走之前把这里弄干净。”

“是……”罗韬认命般地应道。

白听容转身欲要离开,前方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搞定了!这边可以停手了!”

刑室的门应声而开,外头站着另一位年轻刑官,手中拿着张供词,他看见白听容也在里面,赶紧补了一句:“见过白佥事。”

白听容点点头,眼睛瞄着供词道:“另外七个有人招了?”

年轻刑官回:“招了俩,手印都按好了。”

雪白的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犯人的证供,落款处按有七枚血淋淋的指印,尚未干透。看这样子,应该就差刑架上这位还没按了。

白听容道:“给我吧,我去让他按手印。”

“有劳白佥事。”

当白听容接过供词的瞬间,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其中的内容看了一遍。

具招供的二人所述,他们八人都是启王的手下,受命在大昭与邻国之间往来,互通消息,目的是为启王谋反做准备。

她故意放慢脚步,抓着犯人的手按在纸上,多停留了一阵,以便记下供词。

事毕之后,白听容把供词交还到了年轻刑官的手中。

三人一同走出了刑室,罗韬垂头丧气先一步去了惩戒堂,白听容则假意顺道,和那位年轻刑官随口闲谈了起来。

白听容问:“我手下的人一时半会儿都撬不开犯人的嘴,你们那头速度倒是快,不知是哪位能人有这样的好本事?”

她虽对犯人无舌之事存疑,但却一个字都没提。

年轻刑官资历浅,面对的又是前辈上级,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两个犯人是在指挥使手底下招供的。他们最初什么话都不说,受刑时更是咬牙不吭声,指挥使一个人在里头,仅待了两炷香的时间,出来之后便有了这份供词。”

听这番描述,剩下的七个人很可能也被割去了舌头。

诏狱新人或许会疏忽大意,但苏佑慈绝对不会发现不了这一事实。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晓一切,却又假装不知,还捏造出了一份指向启王谋逆的证词。

白听容假意奉承道:“原来如此,不愧是指挥使……”

年轻刑官还要交差,半道上告辞离去。

诏狱中人各自忙碌着,比起是非对错,他们更需要拿出一份定论来交差。穿堂风卷来了层叠的阴云,为整座诏狱覆上了一缕沉闷的灰调。

白听容这一天都沉浸在纷杂的事件之中,因此下值也比往日要晚些。

她用特定记号代表不同的人物和势力,在纸上纵横交错地描画出一副关系图,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鬼画符。

孙校力正准备回家,路过她身边时瞧了一眼,问道:“怎么着,还有闲情逸致画画呢?”

白听容笔锋倾斜,晕出一撇焦炭似的黑渍。

“在想事儿,随便写几笔。”她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燃烧的火堆中,墨迹白纸瞬间化作灰烬。

孙校力拢了拢外衣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随后他走到诏狱大门前,刚开门却又止住了脚步,在原地望了好一会儿。

白听容见他迟迟不走,念及天色已晚,索性收拾好东西也打算离开。

“堵在门口做什么?”她不禁看向同一个方向。

孙校力指着一道走远了的背影,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张岭媳妇儿啊?”

由于前行之人已经走远,傍晚的光线晦暗不清,白听容也只能尽量眯着眼仔细看。

郑秀林行走时左脚下得重,因此走起来的身体姿态,略微向左侧偏移,远处那人走路的样子确实符合这一特征。

“看着像。”

答完话后,白听容回头问向守门的狱卒,“前头那个人你认识吗?”

狱卒探出头来:“她啊,不就是蛮牛的媳妇儿么?之前来送饭见过很多次,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