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秦王三年五月丙午,王薨,葬于葚。太子政立,十三矣,立文信侯为相邦,国事皆委于其,号称仲父。并以芈姓卓氏女,巫玖为丧祝,于葚主祭,华阳太后允。

卓玖是在和孩子们围着釜煮豆浆的时候,收到郡主簿的通传的。负责传令的亭长将王令交给她,眼睛不住的向釜内瞥去,虽然先前就听说此处的芈姬性情温和,且擅农政,但因服吏徭的原因,他还没来过这里,对一应事务,都很新奇。

“娇娇,豆浆煮好啦!”快一年过去,小妮长高了一些,也明白卓玖为何终日坐在轮椅上,不似先前一般整日往她膝盖上爬了。她见卓玖将简册放在身侧,便端着一碗微微泛黄的豆浆跑过来,想请她喝。

“慢矣,莫摔了。”她并不着急打开王令,而是倾身向小妮,一只手温和的托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护陶碗,“豆浆还热着,莫心急。”

小妮嘿嘿一笑,“阿母说,明日便带着今年的新菽来磨浆,过几日定要让娇娇尝一下我家的豆子。”下泽里是最先用上灌溉系统,最先沤肥的几个里之一,她家的地今年亩收近五石,翻了整整五倍有余!

年初腊祭后,公子政还力主修改了税法,如今是以分成上税,即使需缴十五石的粮,但家中依旧粮产充足,所以阿母才有心思拿豆来磨浆。

“小妮家种田不易,玖怎能不劳而获呢?”卓玖笑着摸摸她的头,看到亭长的视线,一直没从釜里出来,又对小妮说,“如今日头正晒,小妮也给亭长也盛一碗解渴,如何?”

亭长摆摆手想要推辞,但小妮已经麻利的端来了新豆浆,他只能连连道谢,找了处背阴的地方休息。而卓玖此时才将装信的竹筒在轮椅把手上磕了磕,敲碎上面的封泥,展开简册。

“......兹以芈姓卓氏之女玖,为祝祭,限五月二十日前于葚。”

这里距离葚县不远,大抵不过三日路程,而如今不过五月初三,时间尚早,卓玖轻笑着摇摇头,将王令收好,然后招来大丫为自己研墨。

......

“王上三日未歇了,今日不如早些休息?”不到四年,秦国就失去了三位君主,宫内的白幡和素衣就没有褪下来过,如今庄襄王虽然薨世,但朝政一日不得停,所以即使新王刚刚即位,也不得休息。

吕不韦坐在嬴政身侧,看着刚刚丧父的少年君主,轻叹了一口气,大殿之外,中车令正向前来拜谒的群臣,通传庄襄王遗诏,伴着肃穆悲苦的乐声,传遍咸阳宫的每一个角落。

自庄襄王薨世后,新王政已经在章台宫处理了三日奏章,连带着佐政的吕不韦也陪了三日。虽说国事皆委于吕相,但嬴政坚持每封奏章都要亲自过目,他自两年前就随王上批阅奏章,去岁甚至出入朝堂,旁听议政,虽说新王尚且年幼,但吕不韦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由着他来。

‘可这样下去,终会熬坏了身子。’吕不韦又叹了口气,‘王上方丧父,心中定然不愉,理应找些事做,以缓丧父之痛。可大秦不能再失去君主了,还得想想办法,让王上去休息片刻为好。’

太后们忙于丧礼的一应事务,阖宫上下无人敢劝新王休息,只有被尊为仲父的吕不韦,尚有些资格。

嬴政瞥了一眼吕不韦,低低的‘嗯’了一声,才理了理套着斩衰的衣缘,拿着一册竹简缓缓起身。长时间未尽米水,使得他有些恍惚。吕不韦顺势起身,想要伸手扶他一把,却被嬴政拒绝。

他垂着袖子走到镂刻着繁复纹样的窗棱前,夕阳如烈火一般拢着着整个天空,赤红的云朵折射出几近炫目的紫色,透过窗棱上的饕餮蟠龙纹,在嬴政的脸上映出一个个狰狞的图案。

夏日的夕阳格外的漫长,好像燃烧的烈焰永远都不会从天边消退一样。他按了按皱起的眉心,黑夜已经悄然跟随在夕阳的尽头,那些稍微明亮的星辰已经显现出身影,只是好像笼在雾气中,看不清楚,淡灰色的雾气同样从他的袖间升腾起,那是窗边的傅山炉燃烧的香料。

少年老成的新君立在夕阳的余晖下,吕不韦看着嬴政沉默肃穆的面容,恍惚间觉得他并非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在旁听朝议时,是十八、九岁;沉默以对时,像三十一、二岁;和父王长辈闲谈时,又回到十岁儿童,执拗,认真,又不失童趣。

当他立在窗前,余晖洒在他身上时,他一下子就老了。而当他手里捧着奏章,望向窗外时,他的年龄就成了更加模糊的东西。

“仲父知,农税之事可还顺利?”嬴政忽然开口,还未变声的童音立刻冲淡了吕不韦的思绪,他缓步走到嬴政边躬身行礼,嬴政沉默的侧身不受。

“政令已传达到京畿各县,正赶在今年收割之前,京畿已经以新的税收政策收粮。平准令和平准丞正统合各郡收成,以平明岁物价,太仓丞也同意芈姬先前所递奏章,富田、灌溉之法可先在关中、陇南推行,而使用农肥的沤田的地区,如在今年亩产增长,来年再用分成租的方式收税。”

虽然卓玖已经拿出了毋庸置疑的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