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夜(1 / 3)

云州地处北境,距离皇城洛州千里之遥,急行军都要十数日。兰湫甚少长途跋涉,还带着仪仗护卫,一天行五六十里已是极限。待队伍进入北境,已是一个月后了。

明明离开洛州时还是盛夏,不过短短月余,北境之地已是寒风凛冽,似有飘雪之兆。

徐嬷嬷将白狐裘拿出来,给兰湫披在外面,又烧了手炉给她抱着,车辇也换上了挡风的厚帘,可刀一般的冷还是一点点往骨缝里钻。

兰湫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看,驿路两旁都是绵延不尽的枯黄萧索,更少有人烟,连天也是灰蒙蒙的,像是走入一片蛮荒死地。

行了四十天,她的车驾终于临近云州城。城外已有宣王府的人接应,兰湫本以为能看到兰子忱本人,不想来的只是宣王府的管家,唤名赵源,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模样,一身苔绿棉袍,眉眼倒是稳妥恭顺的模样。

“殿下腿疾不便,特命小人在此迎候公主。”赵源跪地行礼。

这瘸子宣王,谱还挺大!

兰湫腹诽,但并未多说什么,只让赵源领路。

队伍缓缓进入云州城。

城中光景自然比不得洛州车水马龙的繁华,但一路上行人来往,好歹多了些生气。天气寒冷,主街两旁的食肆间或冒出升腾的白气,倒将这座城蒸得有些朦胧诗意。

入城门又行了一阵,车辇总算在宣王府前停稳。传旨太监率先下了马车,打开一道婚旨读起来。

兰湫轻轻撩开车帘,见到王府前已跪了一众人马。为首的男人也是一身红色礼服,兰湫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突兀的身影,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太监读完婚旨,男人的身体才直起一点,依然是低头弓着背,诚惶诚恐的样子,一双手高高举起接迎圣旨,拖长了尾音道:“臣谢陛下恩赐,一定善待公主,不负陛下圣恩——”

传旨太监将圣旨卷好放在他手中,意味深长道:“宣王殿下,湫公主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女儿,赐给殿下为妃,当真是对殿下极致的恩宠了。陛下盼望殿下早日与公主成礼,绵延后嗣,殿下可千万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呐。”

“臣、臣领旨,臣叩谢陛下厚赐……臣一定、一定努力,爱重公主,早日送喜报入宫……”男人双手接过圣旨,激动到语无伦次,又颤巍巍连连叩头。

兰湫看着这一幕,只觉厌恶至极,指甲几乎抠进手心中。

这就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丈夫么?

“公主,请下车吧,”传旨太监隔着帘子唤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敛了神色,徐嬷嬷将遮面的纱扇递给她,撩开车帘。

她将纱扇举在眼前,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男人也站起身子,只是仍然侧对着她,头还是垂着,仿佛不敢看她的样子。

隔着纱扇,她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条红色的喜巾递到她手中,另一端在他手。他不发一言,转过身就那样牵着她往府门中走。他的右腿似乎瘸得厉害,受不住力,身子随着步伐左摇右晃,显得十分滑稽。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见到这个人,她还是感到彻骨的绝望。

她一手牵着红绸,另一手悄悄握住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眸色决绝,如这天寒地冻。入了府,二人一路步入正殿,按照婚仪流程简单行了礼。男人一路似乎都很不耐,刚对拜毕,便喊了赵源过来,“先带公主去住处吧,本王腿痛,要去躺一躺。”

“是。”

男人不多言,仿佛没看见兰湫似的,自顾自走了。赵源上前给她行了大礼,道:“殿下已为公主腾挪了住处,老奴带公主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徐嬷嬷上前一步肃色道:“赵管家,公主奉了陛下婚旨千里迢迢而来,宣王殿下是公主的夫婿,理应完成全套大婚之礼。刚行了拜礼,就把公主扔在这里,扇都不取,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源依然跪在地上,神色不变:“徐嬷嬷言重了。殿下有腿疾,实在受不住太长的礼节。公主也是远途而来,舟车劳顿,殿下的意思,暂不必拘于礼数。公主但安歇,今夜殿下会亲自来向公主请罪的。”

“你……”

兰湫伸手拉了徐嬷嬷的袖口,“嬷嬷,听他们安排便是。”

她在皇宫,比这更难堪的冷遇也受过。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界,深浅不识,自然小心为妙。

最重要的是,他走了,她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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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带路,一行人随侍,送她往住处去。

王府占地倒是不小,只是有些年久失修。回廊亭台都掉了不少漆,主道干净,偏角僻静处却丛生野草。看来这位宣王在云州,的确过得不怎么样。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西角一处僻静的殿阁。殿前的花圃简单整修过,殿中也有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