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思袅仔细看过白歆芮那件大衣：

“用的是十二微米绵羊绒，没几个牌子用得上这种材质，估摸着是意大利那几个。估价……十五万以上吧，但是这个款没见过，如果是定制的，四十来万的也有。”

白歆芮贴坐在崔思袅旁边，乌黑的长直发钻进睡衣领子，她一点点把它们捞出来。她的睡衣袖子很长，能遮到手掌一半。她亲昵地抱住崔思袅的上臂：

“什么样的人，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崔思袅指尖点下巴：

“我十八岁生日宴上收到一件。不过要说能随手给人的，想不太出诶。”

白歆芮摸摸自己的睡衣——一件日本轻奢真丝睡衣，爸妈送的新年礼物，她爱得很，洗完澡才敢小心翼翼穿。

白歆芮问：

“既然那么珍贵，我要是去问品牌，他们是不是不会告诉我客户信息？”

崔思袅以为她是收了谁的匿名礼物。

她白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

崔思袅双手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件大衣：

“穿得也太脏了。”

“已经努力拿湿布擦了。”

白歆芮心虚：

“还有什么办法能洗吗？我跑遍洗衣店都不接，说怕洗坏了。”

崔思袅想了想：“不洗啊，买新的不就好了。”

白歆芮轻叹一口气：“可是我说了要还给他的。”

崔思袅警惕起来：

“男人！”

“是。”

“一公那个！”

“是……但是……”

崔思袅使劲晃她肩膀：

“你疯啦？你知不知道网上消息有多快？不出道了？”

白歆芮从她手里接过大衣，精心叠好。眼皮也不抬，目光温柔地在面料的水波纹上抚摸过。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

“可是他不一样。”

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惊讶。

听说湖滨别墅那边已经搬空了。但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她不知道下一次应该去哪里找他。上回见面的练舞室最近在装修，暂停开放。衣服还能还上吗？

她好像一直都被动。

难道真的要到下个月才能再见到他了吗。

幸好下个月还能再见到他。

她定下倒计时，还有40天。

——

何度跟着石韵潇在各大专业录音工作室走过。三天换了三个国家七个城市，他看得很用心。

美国，新罕布什尔州。

头顶短烫卷的黑人总裁亲自接待，细细询问这位出手阔绰的客户的需求：

“能否请您描述一下这位歌星的音色？”

石韵潇回想起听她唱歌的场景。

当时他的耳返里一共有十个人的声音，都是年龄相仿的女孩，但她的声音仍然最抓耳，有时候稳稳地托底，有时候高高地飘在上面。唱跳时用气过度，听起来有一圈毛茸茸的质感。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在那之前他听她讲话的机会不多，加起来也没听过几句——除掉尖叫就更少了。

黑人挠了挠头，想到了：

“那这个一定适合她。”

他掏出一个纸盒。何度伸长脖子看，里面躺着一支小巧纤细的麦克风。金属外壳细腻光洁，抽象的花瓣装饰面均匀规整。

黑人详细介绍：

“电容手持麦，型号是xr5800，灵敏度高，可以还原声音的更多细节，尤其在高频区，可以提供更平滑自然的声音。”

“麦身有几个尺寸可以选择，支持定制颜色。”

“格外要注意的是，不比动圈麦克风的稳定性，电容麦克风更脆弱敏感，需要精心维护保养。”

她的手也小巧。石韵潇想象她握它在手里的样子，洋娃娃一样。他最后敲定：

“就是它了。”

何度追着石韵潇的脚步登上私人飞机：

“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想必那位小姐会很开心。”

石韵潇眼皮也不抬一下：

“谁说要哄她开心。”

平白怀疑她的人品和追求，以为她对他有遐思，自以为是地对她隐瞒身份。他为他浅薄的、以己度人的防范心而愧疚。

是他轻看了她。

他是要弥补自己亏欠的良心——尽管被亏欠的人懵然不知——或是装作不知，但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抵不掉算不清的账，一笔一笔都是要还的。

仅此而已。

——

收到礼盒的时候，选手们刚刚上完作词课，围在一起午休。

白歆芮从何度手里接过来。

沉甸甸的，没有字，也没贴便签。周围聚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