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不稳(1 / 3)

后半夜最难熬,当吕青柏咽下不知是第四还是第五块豆糕时,终于没忍住打了声哈欠。

在野外露宿过那么多回,就数今夜最风平浪静,连个误闯御妖阵的小精怪都没有,甚是枯燥。

除了他们,方圆百里也不见人烟,想来天亮前不会出什么岔子,显得他这个守夜人都可有可无……

但他绝不能就此松懈,若是半夜真睡过去了岂不颜面尽失?丢的还是他们北岳的脸。

吕青柏赶忙默念清心咒给自己提神醒脑,可惜效用甚微,又决定起身练练功。

正要提起剑,才发觉右手还捏着几块没进肚子里的糕点。

他心说还是留着点儿吧,否则陶大小姐又逮着机会来找他拌嘴了。

于是吕青柏蹑手蹑脚地走到树下,将手里的糕点重新用油纸包好,再小心翼翼地收回包袱里去。

青布碎花的小包袱被系得整整齐齐,看不出半点被动过的痕迹。

他满意地抹了把嘴,而旁边裹着毯子的陶婉婉仍在小声地打呼噜。

他憋着笑往后退,在转身的那一刻恰有一股寒风从耳际袭过,他蓦地停住脚步。

刮风并不稀奇,但这呼啸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线极细的铃音。

铃铛……

没记错的话,于光古的腰间就挂了一只。

吕青柏纳闷地转头,但左右都没有人影,只对上深林漆黑的眼睛。

整座瘴木林的灵气恐怕都聚集到了宝珠身上,在脚下这片土地之外,感受不到丝毫生息。

黑色的死寂接连天际,望久了仿佛会被吞噬而去。

在不知不觉间,雾瘴更重了,而他的困意也更浓了。

他甩甩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柴堆旁走去。

火光频频跳动,他借着这一点光亮抬起眼皮,竟瞧见易子朔安坐在那,手上正拨弄着树枝。

“……师兄?”吕青柏现下只觉得脑袋分外沉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守后半夜?”

易子朔背对着他,不声不响地侧过脸,轮廓都被晕染得昏黄朦胧。

他脸色淡然,只是微微颔首。

其实吕青柏还有好些疑问,比如师兄究竟是何时坐过去的,又为何换了一身傀儡门的衣袍……

但一切都容不得他细想,困意又一次席卷而来,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合上了双目。

——“铃音一声,安魂入梦。对不住了,小道友。”

于光古从树后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藏在黑袍之下的身形如同鬼魅,他看着栽倒在地的吕青柏,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还是师兄沉得住气,”管焱紧随其后,升起密音结界,“白天见你一言不发,差点儿以为你真被人给说动了……”

而“易子朔”沉默注视着面前发生的变故,眼底没有半分动容。

于光古绕过那具逼真的傀儡偶人,提着铜铃移步至陶婉婉身旁。

“北岳向来死守律令,不知变通,跟我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他眼里透出不屑,“说到底宝珠开灵智一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又弱得一手就能掐死,与寻常果实又有何异?”

“再者,我们几人不会是最后一批南下云雾山的,宝珠留在这儿也未必能活下来。”

所以……与其利人,不如利己。

言语之间,于光古已在陶婉婉身上施完了忘忧咒,引得管焱一阵恭维:“高啊,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高!”

压在心里好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管焱环顾一圈熟睡的众人,放心地去摘宝珠。

不仅仅是林外的两头镇门兽,任何妖异都会被宝珠香甜的气息所吸引。

当他顺利捧回那颗珍贵的灵果时,偶人一改先前的平静,一对眼珠子直盯着他转,甚至张口发出“嘶嘶”的细声。

于光古瞧见这副馋极了的模样后,低声斥道:“到底是畜生,本性难改!”

他转头睨向管焱:“蛇妖性劣,更何况是刚破壳不久的雏蛇,这次的偶灵资质平平,不知要费上多少精力才能完全驯化。”

眼看又要旧事重提,管焱心里烦闷不已,走了几步路后,鞋尖乍然踢到一个硬物。

凌乱的草丛中,属于北岳仙门的困妖笼展露出银丝一角。

打算偷摸给老大通风报信的小石头被惊得一激灵,赶忙闷头装死。

但管焱还是拎起银笼细细端详:“这石头妖……该有几百年的道行吧?”

于光古闻声望去,脸色缓和下来,忽然心生一念。

……

绛月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般沉过了。

前半夜总算将体内的瘴气驱散了大半,所损耗的心神急需用一觉给补回来。

夜晚的瘴木林是极好的栖息之地,让人只想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沉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