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人因她这句话勃然大怒：

“哼！”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把你交出去。”

金面楼主不明白，一个人敢轻言交付真心的人，到底是没经历过世间的毒打，还是早就对生活不抱希望的赌命狂徒。

很显然，熙和是第二种，赌命狂徒。

文首宫宫主都觉楼主反应过于反常，有些奇怪，平日楼主再是生气，也是不露声色。

只因熙和两句话便激的楼主大怒，实在是让他费解。

“是不敢！”

她用尽全身力气，中气十足的喊出这句。

“但，是天下人不敢！

“不敢和您抢！”

“您肯定是敢，把我交出去的，但不会这么做。”

“现在人在您面前，命自然也是您的。”

说完这些，她的身体都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殿上人的喜怒无常，还是刚才情绪太大。她心下微颤，缩了缩指尖。

熙和自是知道现在在跟什么人谈判，这个让天下人都忌惮的楼主，又怎么会蠢到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但她还是要来赌一次，她赌自己能留下，她赌自己能起死回生。

殿上人好似被这句话取悦到了，轻笑：

“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双手交叉伏在地上，额头贴着手面，看不清表情，骇然：

“ 不敢！”

他注意到底下人的动作，颇为愤怒的开口：“ 熙和，什么时候你也这样伏低做小了?”

殿上人因为她的谦卑恭顺，所愤怒。堂堂一国公主，却这么没有骨气，甘愿自甘堕落。

那人狠狠的攥起拳头，直到青筋暴起，顺着手蔓延至整个手臂，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

似是恨铁不成钢，似是心痛的抽搐，那人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熙和不明白殿上人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她斟酌自己并没有说错话啊！她头低垂，弯腰铺胸纳地，脑中想着对策。

殿上人轻轻阖眼，怅然若失，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嘉安十五年，花朝节，二月二，祭花神，及笄礼。”

“熙和公主打马于神道，百官步于马后，百姓立于两侧。”

“白马金羁，意气飞扬，曾许人间第一流。”

他嘴角轻翘，笑容浅浅，眼角带着红潮，相当悲恸。

“若是六年前的你，还能和我相提并论！”

“可如今，你配吗？”金面楼主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熙和毫无防备。

殿上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么突兀的、无情的、冷漠的问上这一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跪在地上的熙和，突然脸色大变，一股冷意从脊梁爬到脖颈，压住心底的颤意：“

自是不配！”

熙和低头倾首，看不见金面楼主的表情。若是她此时抬头，肯定能发现，那一双阴晦的眼眸中，掺杂着惋惜、愤怒、心疼很多复杂的情绪。

她是亡燕的公主，是曾经惊采七国的天才，是曾经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说过，君子可低头，却不可折腰。她如今，是低了头，也折了腰啊！

良久，殿上人好似妥协了：“可是自愿？”

“自愿，生死不贰！”熙和坚定的回复。

“ 今日，入我斋孤楼。便生生世世是我楼之人，楼在一日，就会护你一日。”

话语掷地有声，在此刻落入熙和的心里。

说罢，只听一声脆响，咣当。一个指环被殿上人丢到她前面，那东西泛着金属的冷冷幽光。她目光望去，捡起来放在手心里。

殿上人朗声向下：“ 熙和，文首宫主殿，一更暗探。”

殿下文首宫宫主和赤足宫宫主，猛地抬头看向金面楼主，眼神里多了震惊和不解的情绪，挂在嘴边的劝阻，都咽了下去。

熙和起身作揖叩首：“熙和，谢楼主！”

斋孤楼分五层，共五更暗探，从最低阶的一更到最高阶的五更。

……

白子澄领着熙和出了文首宫主殿，在殿外等候的婢子骊影提着青冥灯跟上。

白子澄脸上是迫切的喜悦之色，等走出了些距离，才将憋了良久的话一股脑的问出来:

“ 江姑娘，你知道楼主给你的身份多厉害吗？”

她不解的问:“厉害吗？”

“一更暗探不是斋孤楼，最低级的暗探吗？”

熙和迈着步伐，两人并肩前行。

白子澄稍显激动:“不不，一更暗探是最低级的，重点在文首宫主殿！”

她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文首宫？很厉害？”

他着急解释:“ 是主殿厉害，文首宫主殿直属楼主，三宫之主都出自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