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都是血——
铺天盖地的红色。
恍惚间,时熹以为自己又死了。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重来一次,她还是失败了吗?
一股无言的悲伤与不甘涌上来,时熹忍不住又哭又笑。
为什么?
作恶多端的人总能活得好好的,而普通人的平凡日子却这么艰难?
她爸爸,二十年警龄,无数个守护百姓平安的日夜,最后落得个被杀身亡的下场。
她妈妈,一个万千温柔,格外爱花,从没有和人吵过架的人,死之前还担心着唯一的女儿。
她呢,上一世死的时候才24岁。
独自在孤儿院长大,为了奖学金没日没夜地学习与训练,工作后勤恳踏实,连病假都没请过。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生活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一次漂亮的裙子,没拍过好看的照片,没看过大海,没去过游乐园,没好好约过一次会
就连重生后最重要的目标,救下可能和她一样可怜的顾漆。
她都没做到——
不公平
“云姐,你说老大伤的是肚子,又不是脑子,怎么感觉疯疯癫癫了,又哭又笑的?”
林一飞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吊水瓶,仔细打量了一下病床上躺着的时熹,一脸疑惑。
“你小子嫌命长?”陆云簌瞪他一眼,熟练地换上新的药水。
“不是啊,我这不是担心老大嘛。”
林一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一脸神秘地凑过来。
“对了云姐,隔壁房间那男的到底是谁啊?老大竟然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说不定——”
“少打听,多做事。”
陆云簌沉思两秒,发现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难不成这小妮子上次说要包养男人,是真的?
“老大该不会是恋爱脑吧”
林一飞见问不出什么,低下头去暗自嘀咕。
“林一飞,想死吗?”
“哎哟我去!!老大你醒啦!!”
“顾漆呢?”
醒来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里是陆云簌的私人诊所,时熹一把抓住林一飞的手,焦急地问道。
“什么顾漆?”林一飞还有些懵,反应了两秒,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他就是顾漆??!!”
“怎么样?死了吗?他在哪儿?”
一半思绪还陷在梦里,那种无力感将她深深裹挟,时熹情绪激动,手背的针孔被拽得染上了硕大的血滴。
陆云簌一把扶过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人没死,没缺胳膊少腿,在隔壁房躺得好好的。”
高高悬着的心一下被人接住,得到安抚一般,时熹终于冷静下来,肩膀塌了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还来得及”
“我去看看他!”
“老大!你的伤口!”
陆云簌拦住要追出去的林一飞,摇摇头:“让她去吧,不然她不会安心的。”
隔壁,房间内同样是一片雪白,仪器检测的滴滴声正平稳地运行着,而一旁的病床——
却空无一人。
紧紧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倏地松开,时熹转身就朝走廊尽头跑去。
尽头连着一个小花园,种着满墙的翠绿色爬山虎和一丛丛茂密的蔷薇花。
这是陆云簌诊所刚开张时,时熹一颗颗亲手种下的。
一开始陆云簌和林一飞都嫌麻烦,只有时熹拿着小锄头,笑得一脸灿烂。
“救人的地方,总得有点生机嘛,全是白色多单调。”
浅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迎风摇摆,染上清冷的月光,显得那道颀长的身影格外孤单。
“顾漆。”
时熹轻轻唤了一声。
男人转过身来,这次他没有穿帽衫,夜风吹动他的衣摆,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就这么沐浴在月光下,清冷冷的。
脸色依旧苍白,瞳仁漆黑如墨,看向时熹的目光却有了一丝动摇。
“你还好吗?伤得——”
“我答应你。”
时熹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
“至少你现在不想杀我。”
至少他现在不想杀她。
似乎怕时熹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有条件的。”
顾漆的声音很好听,金属质感的低沉,稳重而不失少年气。
她却不知为何鼻头一酸。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重生后,自从爸爸妈妈去世,时熹再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哭过,自己偷偷躲起来哭的次数也很少。
因为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她也不需要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