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易臻身上余怒未消,她摒退了服侍的婢女小厮,坐在屋中的黄铜镜前,平滑的镜面照着她冷然肃穆的面庞,她的发丝凌乱,那只险些穿透顾淇唇舌的发簪此刻正握在她的手中。

还不够,顾淇得到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易臻无声的攥紧了发簪,直到掌心被硌出深深的痕迹。

顾淇口中的放肆之语,轻慢嚣张的姿态,何尝没表明大皇子甚至易长风的态度。

原本以为经历前世围杀,她对阴暗脏污的忍受度已经提高不少,可是当顾淇犹如一只不长眼的跳蚤一般愚蠢的蹦哒时,她竟然无法将其除之而后快。

眼下她手中可用之人太少,旁人敬她不过是看她顶着公主的名号,可那只是花架子,只能糊弄游离在皇权之外的人罢了。

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现在的她是一个随手就可以被丢弃的棋子,如今给予的锦衣玉食,不过是高位之人施舍出的一点微薄的好处。

他们用银子安抚她,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吞吃她的血肉,踩着她的骨血换来继续挥霍无度的奢靡生活。

大概在他们眼中,自己生来就此别人高贵些,因而边关百姓惨遭屠戮,天下黎民拼劲全力缴纳的粮食被大方豪迈的送往贼人之手换取短暂和平,他们便当真心安理得的受了。

易臻薄唇微动,发出了一丝寒凉的冷笑,这场棋局孰胜孰败还没有定论,他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对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正如顾淇在二皇子府上当真出了意外,也无人真正怀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易臻心如明镜,方才对顾淇的威逼恐吓,不过是事出突然,将人冷不丁吓了一遭罢了。

最后时刻她没有下手,看在众人眼中,也只会认为她只是虚张声势。

易臻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到了用膳的时刻,却是谢俞端着托盘叩响了屋门。

易臻没有拿乔,谢俞便畅通无阻的进了易臻的房间,轻缓沉稳的将菜碟摆到小桌上。

“谢公子受了惊,留下一道用膳吧。”易臻开了口。

谢俞停顿了一下,看见易臻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有一种不该拒绝的感觉,他对着易臻行了礼,在易臻身旁坐了下来,声音清透,“草民一路行来,见过民生百态,并未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易臻的心情好了一些,那些恶劣的心思却从心底爬了上来,“顾淇跋扈嚣张,本公主只是一时情急,才忍不住出手教训。现在想来,也是急火攻心,做的过了头。”

易臻的声音慢悠悠的,虽然口上说些抱歉,那姿态却无半分愧疚之意。

谢俞下意识的垂下眸子,却听易臻轻飘飘的问道:“依公子之见,本公主是不是要趁着顾淇尚未出府,好生探望一番,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易臻审视的目光落在谢俞那张叫她很欢愉的脸上,她极为期待的看着他。

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想必最瞧不得血腥与杀戮,可是他日后不论如何都要留在她身边,若是这品行高洁的少爷始终瞧不上她的作风被人收买了去,她岂不是很危险?

真是麻烦啊,耗尽心力对付易长风已经足够麻烦,他若是个愚忠的性子,还不如早早被关起来,老老实实给她当个救命仙丹,好歹也能留一条命在。

谢俞不知为什么生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可他没有细纠,顺着易臻的话,诚恳道:“公主贵为皇室,岂能被人折辱,顾淇公子虽为酒醉之言,可他待公主的态度全无敬重,况且此人狂傲惯了,公主若是宽忍,怕是会让顾淇变本加厉。”

易臻的神色更柔和了,“可惜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公主,顾淇是大皇兄的妻弟,这次揪住错处,才能训斥一二。”

谢俞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易臻在此时垂了脑袋,瞧上去有几分羸弱,她眨了眨眼,颇有几分自嘲,“没准顾淇痊愈之后,便会来寻本公主的不痛快。”

谢俞哑然,满室沉静,他这时才有了几分公主虽然尊贵,却也只是一个稚嫩小姑娘的实感。

虽然在公主面前,他时常有种不由自主的忌惮之感,现在看来那也许是公主自保的方式。

公主虽然尊贵,可公主之上尚有皇子,皇上,那些人若是对她不利,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反击的手段吧。

在这一刻,谢俞仿佛又看见京郊别院里羸弱的少女,他忍不住心里一动,“若公主不嫌弃,草民愿为公主处理此事。”

易臻轻轻笑开了,没有推拒,“谢公子想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我信你。”

谢俞自愿担上苦差,陪易臻用完了膳,便匆匆告辞,前去筹谋了。

阿兰在谢俞走后,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小声问道:“主子,顾淇不除,日后必定生乱,奴婢听闻顾淇患有隐疾,此时落水受凉,府上鱼龙混杂,是动手的好机会。”

易臻被谢俞亲自请命的举动取悦了,心情极好,打消了阿兰想要浑水摸鱼暗中下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