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4 棠梨为药(1 / 3)

无念必须承认——尽管他拥有一个说出来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悲惨身世,尽管他十余年来都在仙庭和栖梧的蔑视和揉搓下度过,尽管遥阙说过无数次要打断他的腿。

但是真真切切地被人痛殴一顿跪在地上,这事儿他还真是头一遭遇到。

更何况,痛打他的不是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的栖梧,也不是恨铁不成钢的遥阕,更不是总被他连累批折子批到手抽筋的崔子珏,而是一个……凡间的小姑娘。

“问你话呢?”少女见他呆若木鸡,威慑性地又把手里的竹棒往前挥了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是潘若甫家里的伴当么,穿得人模狗样的,是想暗算老子吗?没想到他那蠢货的脑子还挺快!”她蹲下身来,鹅黄色襦裙的裙摆耷拉在地上,她也毫不在意:“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诈他的银钱,那些纸鸢不但飞不起来,里面还放了疮粉,够他痛痒十天半个月的。你回去告诉姓潘的,水红姐姐好心肠,不同他计较,他若是再敢让他家里那新妇来绮罗阁闹事,让水红难堪,我非让他那些鸡鸣狗盗的烂事传遍长安,到时候看他的太傅老子饶不饶得了他!”

这一通教训无念半个字都没听懂,但他总算在少女的疾言厉色里缓过气来,震惊到说话都透着结巴:“你,你看得到我?”他刚用灵力探过,隐身诀分明还在。

那少女骂道:“废话,我当然看得见你,难道你是……”话说一半她似乎想了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有点迟疑道:“你……你不是吧?”

“不是什么?”

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声唤:“阿姊!”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小童远远跑来,一身裁剪精致的书生袍随着他的跑动上下起伏,看年龄不过十岁出头。

少女眼前一亮:“空秋!来得正好。”她站起身来,把手上的竹棒冲着无念脑袋顶上晃了两晃:“这儿有个人,你能看见么?”

那小童左顾右盼,茫然道:“哪儿有人?”

这才是正常反应吧!我分明隐了身形的!无念只觉得气短,却见那少女一脸懊恼看向他,眼里满是愧疚。

叫空秋的小童却毫无意外,甚至一脸了然道:“阿姊你又看见鬼了?”

......嗯?

“可不是吗,我还把人家打了。”少女叹口气,回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能自己站起来么,会飘的吧?用我扶你吗?”

无念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尘土狼狈地站起来。小姑娘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你怎么不早说啊?怪我怪我,之前找我的鬼都没你这么体面,我以为你是潘若甫派人过来找我后帐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都成鬼了怎么还这么不经打?你活着的时候肯定挺能受欺负的吧?你这死状挺安详的,根本看不出来你已经死了,你怎么死的?看你衣服挺值钱的,你是大户里的公子吧?是被毒死的?你怎么还有脚?是最近才死的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无念忍无可忍,开口道:“谁跟你说我是鬼了?我不是鬼!”

“害,我懂我懂,新死的鬼都忌讳这个,不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没命了嘛,行行行,我不说了。”少女已经换上了笑脸:“你是听说了谁推荐你来找我的?是尚书府家的蓝芷么?她总算投胎了吧?”

一旁的空秋都翻白眼了:“阿姐,我虽然看不见鬼,也都替这位仁兄抱不平了,你这连珠炮似的问个没完,倒是让人家说句话呀?”他转过小脑袋冲着无念站的方向做了个揖,一本正经道:“鬼兄多见谅,我阿姊乃是性情中人,虽然话多了些人暴躁了些,但却是一等一的热心肠。鬼兄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开口便是,我阿姊定当竭尽全力,以寄哀思。”

少女伸手在小童脑袋上一个毫不客气的爆栗:“上了两天学就在这咬文嚼字,你又看不见,显摆什么呢?”她转身拉起无念的手,赔笑道:“小郎君别听我阿弟胡言乱语,叫你什么你开心呢?我叫裴棠,你叫我阿棠就好。你放心,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帮你帮到投胎!”

此刻已然是傍晚,夕阳的一缕余晖缓缓落在少女脸上,她嘴角堆着不知是真情假意的笑容,白皙的颈项下隐隐透出血色,无念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密的绒毛。

不知为什么,他手腕上的缘灵线,微微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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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一脸好奇地望着他的四张脸,无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位名叫裴棠的少女在暴打了他一顿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回了自己家,说是要好好“帮他完成未了的心愿”,她名叫空秋的弟弟也一直紧随在侧。幼童在侧,无念没法动用藏鹤,可他又不愿这样一头雾水地离开,于是就这样被裴棠一路拽回了家。这少女看样子能看得见死灵,又能看破他的隐身诀,想必不是一般凡人,他暗暗思索打算探探情况再飞叶传书回仙庭,问问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