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

陈尘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道：“我身负皇命，哪有时间多耽？李将军，你也是朝廷官员，应该知道阻挠官员赴任是多大的罪愆。”

不得不说，长公主前些日子给他送来的各色书籍还是有用的。陈尘看了几份五代有名的奏疏条陈，别的没学会，这遣词造句扣帽子的把戏倒是无师自通。

李定方下意识地眯着眼看了看陈尘，似乎对这南蛮子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圣上如果知道你和蘅儿的关系，我想他也不会介意我阻拦你赴任。”

李定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直接让陈尘听得一愣，心下赞道：李定方这人逻辑学学得真不错啊。

天子爱护溧阳人所共知，若是自己这个准妹婿冷不丁搞出一桩移情别恋的绯闻来，那还赴个什么任，直接让理真司拿下了便是。

陈尘并不害怕比试，但是他怕麻烦。参与一场射幸礼不是难事，但参与的理由却很值得推敲。

他瞧了一眼犹自在一旁生气的卫蘅，心说你的确是我如假包换的老乡，理论上也应该是和我有着最多共同话题的人，但是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几时就成了那种关系了？既然如此，射幸礼这种处理三角恋的玩意儿，是不是根本不适用啊？

再者说了，真要来这么一场比试，那可就坐实了自己和卫蘅的情侣关系。这事要是被天子或是长公主知道了，我陈尘就是浑身是嘴，那也讲不清了。

陈尘沉吟间瞥了一眼李定方，见他嘴角上勾，似笑非笑，心中忽然道：他是料定了我和卫蘅并没有那层关系，所以故意以射幸礼做由头，以这进退两难来逼我知难而退。只有支开了我，他才好想法子把卫蘅留在京都。

是了，这人领着三千精骑上天山，世人都只知道他勇武不凡、一身是胆，却忘了一件事：若是没个好脑子，单靠敢打敢拼，怎么可能成就这样的大功？

事到如今，陈尘也是没奈何，回头冲着卫蘅摇摇头，道：“对不住，这事我有点处理不了。”

卫蘅见他这样，便索性学着那傅清乾的样子，咬着他耳朵轻声道：“我和溧阳是闺蜜，我，她，还有李定方的事，天子也是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我自然会自己去说清楚，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但是今天你无论如何要胜过他，别让他再纠缠我了！这个算我一生一次的请求，拜托了拜托了！”

陈尘的耳朵被她唇齿间的气息吹得直痒痒，但又碍着面子不好挪动。见卫蘅请托得如此郑重其事，他“啧”了一声，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道：“好，那我就去试试。不过要是输了，你也别怪我。”

既然主意已定，陈尘也不和李定方拖泥带水，道：“这射幸礼要怎么个比法？”

李定方见他肯应战，面色立时变得极其不悦，他深深看了一眼陈尘与卫蘅二人，冷声道：“先得有个见证人。”

按理说，射幸礼需要有一位身份足够高贵的第三人在场做见证人才算数。但时下这马行街上全是平头百姓，李定方也绝不肯让傅清乾等一干陈尘的人出面。这么一来，又上哪里去抓一个身份上能为这琼华宴上第一、第三作见证的人来？

李定方正犯着难，忽而听到一个人声传来：

“果然是你们俩。李兄，你也是来为陈兄送行的吗？”

陈尘和李定方循声望去，见南门方向来了一匹黑马，上头的骑士衣着与楚人大异其趣，他背后跟着四个骑士，也是类似的穿着。

陈尘仔细一瞧，这不是王保保么？

“王兄，你这是……”

王保保在陈尘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楚人衣冠的模样，这回见了他身穿蒙古袍服，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

王保保到了近前下马与二人见礼，然后对陈尘笑道：“听说今日陈兄你要去西南赴任，我便在南门等着送你。不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适才听路人说，马行街上一个生得容姿秀美异常的白脸汉子正和另一个黑脸汉子……唔，攀谈。我总觉得‘容姿秀美异常’这六个字，多半说得只能是你了，所以我便过来瞧瞧。这不巧了么？”

李定方正愁着没人作见证，索性上前与王保保说了一番，便要请他出马。王保保对这射幸礼完全不曾听过，自然是不懂其中的含义。但一说到是比试射箭，他这个草原上的汉子可就来了兴致，当即与李定方一拍即合，决意充任这个光荣的见证人。

比试弓箭，就需要有靶场。距离这里最近的靶场便是陈尘初到京都时博得“万法皆通”大名的南校场。

故地重游，陈尘也来不及多做感慨，便与李定方等人一道去附近京营驻军处找人安排场地。京营那几位把总见着这位威名赫赫的“李无敌”亲自前来，哪里敢不允的，很快便将弓箭、靶子等一应事物都置备齐全了。

趁着这个当口，陈尘赶紧向傅清乾询问这射幸礼的各色射法的异同特点。卫蘅在边上听得是心里打鼓，怯生生地问了一句：“陈尘，你……会射箭吗？”